突地一个女人轻柔的声音绵软飘过。丁芙蓉吓了一跳,侧耳倾听,竟不知声音来自何处。
骆公子道:“我脱不开身,没有办法。”
“我不管。不许你撒谎骗我。”女声道。
“我没有骗你。我怎忍心骗你呢?”
“不信。你要发誓。”
“发什么誓?”
“就说你今生今世永远不离开我。如果违背誓言就肠穿肚烂,不得好死。你快说啊……”
“好,我说。我骆君宇今生今世永远不离开萍儿。如果违背了就让我肠穿肚烂,不得……”余下的话却哽咽在喉了。那悲凄沉闷的哽咽听了酸楚难当,几乎情不自禁。
丁芙蓉终于听出,原来这两种声音全都是从骆公子口中发出的。他似乎在旧事重温,那清细温柔娇嗔的女声他竟然模仿得惟妙惟肖,丝毫破绽都听不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他是万万不会相信刚才的对话是一个人在做独角戏,而这份做戏的酸楚又是怎样的呢?
“骆公子……”丁芙蓉欲言又止。
骆公子已停止了哭声。月光下看到他的眼中泪光闪动。那张脸十分动人,悲伤的表情竟也媚态十足。他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七年,对我如同七十年的七年,是怎样的遥远和漫长呢?相思苦,苦得都麻木了。也许没有人知道,有许多心灵的荒芜是无人能够陪着走过的。在这茫茫红尘,又何止你我呢?”
丁芙蓉问:“你的话是对我说的?”骆公子不做声了。
丁芙蓉道:“看我,又错会了公子的意思。夜已经深了。公子赶路辛苦,应该早点儿回厢房休息了。明天柳老先生自会安排相见的。”
“是么?柳青山还想见我么?哈哈……”骆公子仰天长笑,一边跌跌撞撞而去,身影消失在西厢房内。
这世间总有些奇怪的,超住常理常情的事情。即便如此,也无法否定它,因为它毕竟存在。
丁芙蓉返回贤园,一路上一直不停思索。他感到柳青山与骆公子之间的故事决非义父义子那么简单。骆公子对这庭院的捻熟,骆公子那发自内心的悲泣,骆公子那盈满泪水的双眼,骆公子背负的婴儿都证明了他与这座柳家大院有着千丝万缕不可割舍的缘分和联系。在这敏感时刻他的出现无疑对柳家五百门客是个尖锐的挑战,一旦他们知道柳青山昔日的义子再度出现,不为别的,单为那万贯家财,骆公子也会被明枪暗箭伤得七晕八素四分五裂的。
可怜的孱弱的骆公子啊。丁芙蓉的心里充满了同情。
丁芙蓉猛地停下了脚步。他的对面三个高大的人影逆光迎面而来,狭窄的过路被他们堵得严严实实,腾腾的杀气在月光下弥漫。
“你们--”“少废话。丁芙蓉,你小子倒是个聪明人哪,背着我们哥儿几个在老爷子面前摆了什么道儿?有我们在,告诉你你别想……”
“田老三,你们还是歇歇吧。我不想跟你们争一分一毫,如果争,你们也不是对手!柳府上下千八百人,你们算是哪儿根葱?!”
丁芙蓉冷笑一声,脚尖轻点,身体凌空飞去,跃过三人头顶。又一闪身,进了贤园。
田氏三兄弟瞠目结舌。田老三倒吸凉气,狠狠道:“妈的。姓丁的小子武功不简单,咱们以前都没觉察。以后小心点儿了!”
丁芙蓉进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心中泛起一阵悔意。不应该在有勇无谋的三个莽夫面前逞一时之能。一石激起千层浪,自己恐怕很快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了。柳青山是个可远不可近的角色,而今无意中的一次安排,无疑会使自己不由自主地卷入了莫名的旋涡之中。
而骆公子呢?他所面临的暴风骤雨与自己相比,一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柳聚财带着一个肥壮的妇女走入西厢房。一进门他便满脸堆笑,拱手握拳,不停打哈哈。
“骆公子,哎呀,怠慢了!什么远的路程早该为你铺宴洗尘,但是最近实在太忙啦!这不,今天老爷又去了江南,这家里的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得我来管理。噢,对了,小少爷在哪里?老爷特地从十里乡找了奶妈过来,也免得骆公子操心了!”
骆公子冷笑。“柳青山的马车夫刚刚还在来福顺记茶店喝茶,还定了明天一早的早点,柳青山是一个人去了江南罗!”
柳聚财脸色很尴尬,又勉强挤出几分干笑来,“骆公子倒还是老样子,对事事留意,处处用心。明人不说暗话,老爷不会见你了,将小少爷留下。这里有白银三百两,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省城里。”
骆公子的脸色分外冷峻。半晌才从唇齿之间吐出两个字来:“无耻。”
对于骆公子来说,吐出这两个字来分明是一种无奈。是啊!此时此地,他想高呼自己的善良无辜,他想倾诉自己的迷情苦涩,他想留住这个婴儿在身边,但是一切的一切都身不由己了。他风尘仆仆不员千里从大漠到中原,无非是为了给婴儿一个能够不受凄风苦雨侵蚀而健康成长的家,更何况这个家原本就是这个孩子的。对于自己来说,已经无所谓得失,无所谓明天与未来。三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就是这千里孤旅的代价吗?就是这鸳誓破碎的补偿么?就是那七年生离死别的结果吗?
萍儿……
他一闭眼就想起了那温婉娇俏的柳府千金小姐,想起她的风情万种。
骆公子打开皮桶,将婴儿轻轻抱出来。道:“这就是你们的小少爷,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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