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自己还是这么脆弱?以为塞北的大漠风沙已经把自己洗礼成了铁当当的汉子了,没想到故若坚强的外表包被的仍然是一颗易碎病萎的心。
那婴儿依旧熟睡,但脸颊红润,睡梦间憨态可掬,胖乎乎的手脚与画上的童子一般无异。
随柳聚财一同进门的妇女立即道:“哟!多好的孩子啊!真招人疼。叫什么名字?”
骆公子轻抚婴儿娇嫩的脸庞,含泪道:“思萍。”
柳聚财不冷不热道:“骆公子始终是个重感情的人哪!看来老爷当年的论断也有点儿失误。骆公子真是爱屋及乌了。只可惜孩子原本就跟你毫无瓜葛。名字还是改一改吧。让老爷定夺吧。”柳青山当年的论断如同千支利箭刺中骆君宇年轻的心,那分疼痛直到今日仍不能消失。
骆公子吻了吻婴儿的腮,又从怀里掏出一只长若拇指的精致瓷药瓶来。取下瓶塞,立即有一种草木的清香连绵不绝散开。
一路上为了避免婴儿哭闹,好心的牧民特地配了一剂催眠的草药给他吃下,这瓶内正是解药。
婴儿嗅了气味,悠悠转醒,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扫视四周,样子实在可爱万分。很是奇怪,他竟然不哭不闹,甚至没有一丝害怕的表情。
“乐嫂,快将小少爷抱好。看来他也饿了,去喂奶吧。小心伺候着。”柳聚财道。
“是。”乐嫂应声从骆公子手中接过孩子,乐颠颠地走了。
柳聚财将一叠银票放在桌子上,转身出门,身后骆公子冷冷道:“回来!”
“什么?”柳聚财回头,只觉得眼前一花,似乎下起了茫茫白雪。厚厚的银票已被撕成片片蝴蝶,如同秋叶般纷纷飘落。
“收回你的臭钱吧!三百两买不回萍儿的一丝头发一寸光阴。别用你的臭钱玷污了萍儿的纯洁!你以后也别在我面前出现。你这只柳府拳养的狗!”
柳聚财先是一楞,继而迸发一阵大笑。“好啊!你清高!你纯洁!只可惜你永远也得不到!你还不是一样要乖乖地把小姐的骨肉送回来么?他还是要活在柳府的臭钱里么?哈哈……”在大笑声中他甩步而去。出了西厢,他突然看见花园里的一只大黄狗窜出来向他狂吠。他拾起一块石头砸过去。
没了。什么都没了。天地万物似乎化为虚有,如此空空荡荡。骆公子抱着空荡荡的皮桶。里面余温犹存,但是那个动人的小家伙已经没了。他回到了自己的家。
而我呢?我的家又在哪里呢?骆公子想。
骆公子是有家的,一个殷实的家。他有七个姐姐。他是唯一的男儿。只是在他七岁的时候家中遭匪,家破人亡。他被迫逃生,为了谋生卖身到了戏班,从此成了戏班里的旦角。
他扮相好,嗓子亮,悟性高,红遍大江南北,成为老少皆知的骆娇梅。
娇梅登台亮相,台下喝彩鼓掌声震天际。一出《玉堂春》红透半边天。凡有喜丧庆典,必定出场,倾慕者络绎不绝。一代名角,令人称道。
八年前柳青山六十六岁寿辰,寿宴摆了三天三夜,夜夜人醉不归,家家贺寿打赏,锣鼓喧天。骆娇梅一口气连唱十八场,终于累得吐血,栽倒在戏台上。
柳青山心血来潮,将娇梅留居西厢,请名医精心调治。后来他身体虽然康复,却再也不能登台唱戏了。柳青山把他收为门客,并更名为骆君宇。
一枝娇梅先谢春,扮做君宇锁楼台。
骆君宇年入廿五,人称骆公子,英俊儒雅,举止斯文,男人气不足,但更别具一番魅力。柳青山认为义子,外人却心知肚明。柳青山有断袖之僻,走旱路不走水路,名义上的义子不过是他床上的娈童玩物。但是骆公子生性随和,处事温柔,不贪名利,不图富禄,孤身一人,平素不出西厢半步,每日读书写字,闲闷时作画清唱。总有几曲小调从柳府深处飘出,都是他信口抒怀而出,无人聆听,无人喝彩。
偏偏歌声吸引了柳府后院绣楼上的千金小姐柳萍儿。萍儿知书达理,相貌端庄,一直待字闺中。她每日听得小调忧伤传来,不禁春心荡漾。那日她推窗偷窥,见一清瘦的身影在西厢若隐若现,只是苦于无缘相见。终于一日斗胆下楼。溜入西厢寻找唱歌的人。没想到此一见为悲剧拉开了序幕。
那是怎样的年轻人啊!高高瘦瘦,眉清目秀,粗布长衫却整洁无皱。欲语先含羞,谈吐音韵足够。玉指轻移画梅花,点点红梅春光透。轻言:小姐芳名?难隐去万种fēng_liú。
从此,柳萍儿茶饭不思。一见钟情的开始注定了漫长无助的相思。无形而有形的障碍将两人分开。一个是名门闺秀,一个是下九流的戏子。一个贵若千金,一个贱如尘土。更何况骆公子本来就是柳青山的枕边宠物。柳萍儿到了非嫁不可的年龄,柳青山将她许配给了省城名贵侯如海为妻。这正是门当户对。喜上添喜的事。而柳青山未料到,柳萍儿当夜又添一喜,竟将chù_nǚ之身献给了骆君宇。
一夜fēng_liú,珠胎暗结。
但是骆公子并不知道。当夜做下非礼之事之后,骆公子羞愧难当。次日清晨不辞而别了。须臾几日后听说柳萍儿与侯如海定于半年后成亲,心中急切,斗胆入柳府求亲。
柳青山破口大骂,断断不能允许这种伤风败俗、有损家门的事情发生。一句“癞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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