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滿我整個腦子的不是房子,而是那智。我想的全都是那智,無法自抑。
每天我都要把那智的名片看上好幾遍,連電話號碼都背下來了。
——我明白的。事到如今再和那智有所牽扯並不是什麼好事。所以才像這樣,只盯著名片來打發時間。
那智搬到東京之後,我曾經鼓足勇氣寫過一封信。
但是,沒有回音。
每天都去查看郵箱的我漸漸開始生氣、難過、寂寞得無法忍受——於是決定忘記那智。把那顆虎牙,光滑的肌膚,嘴唇……還有愛撫它們的感覺,全部當成少不更事時犯下的不足以對外人道來的過錯。
於是,我把那智封印起來。我花了許多年時間,才終於不再想起他。
可是……解除封印卻毫不費力氣。輕鬆跨越十年的歲月,我的手再次渴望碰觸到那智,戀慕著那智。仿佛高速攝影下的植物藤蔓那樣,這股欲求日益高漲。
想要伸長手臂,碰觸那智——想緊緊抱住他。想挽回那段十六歲到十七歲的時光。那種北國寒地短暫的夏日光輝般的激越。
我明白的。最好不要見面。
可我很想見他。想見得不得了。
“縞岡先生,二號外線。”
三石小姐把電話轉給我。我拿起聽筒,對方是我去年負責的業主永山先生。這是位好風雅的隱居者,雖然個性有些乖僻,不過很有錢。因為開始做陶藝,所以他想要一間工作室。我說方便的話我現在就去拜訪,對方也答應了,達成一致。
“我要去永山宅邸談增建的事情。抱歉,三三,白讓你泡了咖啡。”
“哪有~請努力賺錢哦~”
三石小姐一如既往地用無憂無慮的語氣說。
準備好必要的設計圖和資料,站起身的瞬間,我看到擺在桌面上的那智的名片。盯著它看了兩秒,我匆忙把它塞進西裝內袋。
“我走了!”
惦記著胸口的東西,我離開了事務所。
碰過頭之後,剛一出客戶的宅子,寒風就吹亂了我的頭髮。
日頭已經西沉。看看桃子當訂婚戒指送我的歐米茄手錶,已經七點多了。我提不起勁再回事務所加班,便用公用電話打回去說直接回家,收好裝有電話卡的錢包。這時候,內袋裡的名片開始竊竊低語。
我的心裡有個聲音在說,不要這樣。
——要是被桃子發現了怎麼辦?
——怎麼可能發現,那智可是男人。
——不,她可是個敏感的女人。說不定已經發覺看過房子後我不對勁了。
——你想太多了。不過是打個電話而已,怕什麼啊?和從前的朋友再會,然後打了電話……這是再普通不過的事。只要我不說漏嘴就行了。
我的內心在截然相反的意見間煎熬。不可能一直呆站下去,我被12月的寒風推著向前走。想起菸抽完了,便在自動販賣機前停下腳步。那智會不會抽菸呢?如果會,那他抽什麼牌子呢。
不行了,我已經停不下來了。
好想見他,好想見那智,想看他的臉聽他的聲音……
砰的一聲,菸掉了下來,我彎下腰去撿。
——打電話吧。
直起身的時候,我已經下定決心。
最起碼正式見個面,確認他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傢伙,確認彼此都當那些嬉鬧沒有發生過。也許打從一開始就只有我會如此在意,也許那智早就把過去忘得一乾二淨。
沒錯,他不是一次都沒聯繫過我麼?這就是證據。
找好理由,我拿起自動販賣機旁的公用電話聽筒。電話只能投幣,可我沒有十元硬幣,只好咂著舌投進百元硬幣。
“您好,這裡是共榮房產。”
起初是一個男性員工接的電話。我只報出姓氏,沒有道明意圖便要找“森下先生”。聽了一會兒電話等候音樂,懷念的聲音闖入耳裡。
“電話已轉接,我是森下。”
“……是我。”
短暫的遲疑過後,那智語氣生硬地說:“前幾天感謝您的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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