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喔。」
尚吾故意粗鲁地戳了诚的头,由于这个动作才终于恢复平常的气氛。诚把尚吾那份草莓推给他,视线转向电视。不过他根本没把内容看进去,之后要再重看一次了。
为了消除微妙的气氛,诚想回到方才的话题。
「哥,为什么你这么不想让我回去村里?」
他从以前就很好奇,但尚吾至今都没回答过这个问题。然而像这样勉强请假跟着他实在太不寻常,有如在害怕什么似的。
「笨蛋,万一你被神藏起来不就糟了?」
尚吾抚摸着诚的发丝,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诚以为是玩笑,正想笑出来时却发现尚吾的眼神相当认真,因而表情变得很生硬。
尚吾真的认为自己会失踪吗?这不像现实主义的尚吾会说的话。
「丰喜他……并没有失踪喔?」
诚因尚吾的严肃目光而疑惑,低声如此说道。尚吾笑了笑,放开诚的头发。
「……丰喜也……失败了。」
轻声说完,尚吾迅速站起身。
失败是什么意思?诚想问,但尚吾说完「我要睡了」便立刻走进卧室。
诚有种讨厌的感觉。总是温柔的尚吾好像忽然变成另一个人,感觉很奇怪。尚吾从以前就不会好好回答他的问题,这样仿佛被当成小孩似的,诚心里很不满。
(不过丰喜『也』失败了……『也』是什么意思?失败又是指什么?)
说到死在沼泽里的人,诚只能想到尚吾的母亲。至于尚吾到底在说什么,他根本毫无头绪。
诚凝视着隐去尚吾身影的房门。
诚和八寻、爱理一同搭隔天晚上的班机回到故乡。
爱理的祖父来机场迎接,见到诚跟八寻,很惊讶地说他们都长大了。爱理的双亲在去年旅行时发生意外去世,家里只剩祖父母。她祖父开着蒙上灰尘的车子,他们坐上车子后花两小时才从机场进入故乡——鬼泽村。
睽违数年才回来,人口过疏化已严重到令人心痛的程度,这里原本就因为没有年轻人而店家稀少,后来又不断出现放弃这里的人,因此村庄越来越萧条。村内没有铺路,公家机关也只设在隔壁乡镇。说好听点是充满绿意,换言之就是政府没管到的地方。虽有土地,但土质不适合种植农作物,再加上周遭多悬崖及坡道,所以只能看到零星的住家。尽管如此,许久没看到故乡还是觉得很怀念。望着村子被山环绕的熟悉景致,诚深深感觉自己回到故乡了。
「谢谢您。」
诚在自己家门前下车,向八寻和爱理说声「明天见」。一回到家母亲就出来迎接,还为他准备了晚餐和洗澡水。听说在乡公所工作的父亲,为明天的葬礼帮了很多忙。
「你累了吧?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棉被我已经晒过了。」
新年见面时还很有精神的母亲看起来不太开心,大概是因为丰喜的葬礼吧。
诚的家是瓦片屋顶的老旧平房,尚吾上高中时增建了别舍。别舍以走廊与主屋相连,从外面也可以进入别舍。诚以前都住在主屋,尚吾离家之后,他便搬到别舍。当时他正好升上国中,认为一个人独占别舍是变成大人的证明。
进入久违的别舍,诚发现房间已被打扫过,跟离家时一样干净,床上还放着丧服。诚确实没带丧服回来,母亲真是帮了大忙。
换上睡衣、钻进被窝后,周围万籁俱寂。跟都市不同,这附近到晚上就伸手不见五指。或许是不知不觉间习惯东京了吧?过于安静的夜、久违的别舍都让他无法放松,而且独处时便会想起丰喜的事。丰喜竟然死了,他怎么也无法相信。原本是该感到悲伤,但现在不能释怀的心情更强烈,所以他并未沉浸在哀痛之中。
(丰喜……小时候还很正常的……)
诚注视着黑暗,蓦地在意起来。他记得小时候他们经常一起玩,健太失踪后丰喜才突然变得奇怪,会不知道在笑什么,或是眼神空洞、出现暴力行为,让身边的人不知如何是好。后来有传言说「丰喜的脑子有问题」,于是父母叫他不要跟丰喜玩。
(对了,哥的妈妈……好像也被人说是疯子……)
诚几乎不晓得关于尚吾母亲的事,在这个村庄里是否有造成她精神不稳定的原因呢?
(……想再多也没用,明天跟八寻他们谈谈吧。)
他窝在棉被里,努力让自己睡着。他在心中祈祷,希望今晚不要梦见那个可怕的梦。然而越是想要睡着就越是清醒,在棉被里翻来覆去约三十分钟后,诚张开眼睛掀开了棉被。
他快速从床上起身,打开书桌的抽屉。看到抽屉里的大手电筒时,诚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当他回过神时,已将手电筒握在手中。
诚站在沼泽前面。
令人寒毛直竖的冷风吹上脸颊。树木在黑暗中沙沙作响,威胁着诚。
这不是梦——诚屏息地心想。
宛如受微温的夜风所吸引而走出别舍时,已经十点多了。诚穿着睡衣、披上开襟毛衣,借由手电筒的光走在碎石路上。故乡的景色几乎没变,即便是在夜晚,诚也知道该怎么走。
他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做那种恶梦。一次也没去过沼泽的自己,为什么会知道沼泽是什么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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