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禟心中一动,吩咐马夫靠近了去。
支着帘子的手,又抬高了些。
地上那人,已经陷入昏迷,虽是一身血迹,却也掩不住他一身讲究的衣裳,浅杏色的缎面,掺了金丝绣的边儿,在日头下倒是看得清楚。
看来是大户人家的子弟,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但那张脸——
那张脸,倒真的与十四有九分相像。
允禟看了又看,终是笑了。
“有点意思。”
马夫看不懂主子的表情,愣在一边,不敢做声。
允禟收回了手,一红一绿的宝戒消失不见,暗紫色团花的帘子顿时遮了他的脸面,看不透他的神色。
“带走。”
“九爷,这不好吧?”
马夫吃了一惊。
当街掳人这事儿,他可没有干过!
更何况,这人长得与十四爷如此相像,定是个烫手山芋,麻烦得紧。
犹豫之间,只听允禟声音一沉,自帘后传来,语调依旧是慵懒的,却带着十成十的不耐,平白生出一丝冷意。
“我说了,带走。”
“是!”
☆、心怀鬼胎
作者有话要说:
纱窗映绿。
烛影摇红。
一人静静躺在床上,似是在沉睡。
另一人则坐在床边,久久地凝视着他,动也不动。
像。
真的很像。
允禟第无数次在这般叹道。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唇,唯一的不同便是那睫毛。
允禟伸出手,轻轻拂过那紧闭的双眸,十四的睫毛很短,双眼便显得越发有神,而他的睫毛很长,像一把小小的折扇,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白少初。
他竟是江南白家的人。
将他带入府的那一刻起,允禟已将他的底细摸得一干二净。
这个年纪轻轻的公子哥儿,身上衣饰皆是上品,虽然料到他出身不差,但也没有想到,他便是江南首富白世朗的儿子,父亲去世以后,他便成了白家的主子,上个月举家迁来京城。
这样也好。
除了这张脸,倒还有别的利用价值。
“咳——”
这是哪里?
折扇似的睫毛动了动。
原本死寂的一张脸,顿时飞起了一双蝶儿,渐渐鲜活了起来。
“你醒了。”
是谁。
是谁在说话?
白少初只觉头疼欲裂,不,不止是头疼,全身都像散了架似的疼,那声音仿佛从虚空之中传来,很好听,却又教他听不真切。
眼前仿佛有光。
他睁开眼,想要看得更清楚,却又被那光刺得闭上了眼。
红如血。
绿如毒。
他记得这道光。
在他陷入昏迷之时,曾在一个人的手上,见到这样的光。
那手抚上了他的额头,略微带起一丝凉意,很舒服的触感,叫他不由自主想要靠近,“还好么?”
白少初挣扎着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好看的面庞。
墨色的眉,深邃的眼,挺直的鼻,微薄的唇,隐隐透出一分疏离与高傲,却又不是关切地注视着自己。
白少初正想说话,不料喉头一甜,竟咳出一口乌血。
那人已有准备,掏出一方锦帕,细细擦拭他的唇角,“大夫说了,你伤及脏腑,吐些血倒是正常,吐干净了,身子便也好了。”
语罢,他又递来一杯温水,喂入自己口中。
温柔。
这是他多年未曾感受过的,温柔。
许是病中之人容易多愁善感,白少初垂眸,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稳住心底翻涌的情绪,“在下白少初,多谢这位兄台相救。”
允禟讶异于他的冷静。
转念一想,何不顺水推舟,装作从未查看他的底细。
“白少初——”
允禟一边念着他的名字,一边似笑非笑地瞧着他,“江南白世朗是你什么人?”
白少初一愣,“正是家父。”
允禟道:“我与白世朗虽然交情不深,倒也一同做过几桩买卖,是个挺上道的生意人。”
白少初叹道:“可惜,家父已经西去。”
允禟并不在意,听到故人逝世的消息,也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随即又问:“现在白家,是你当家?”
“正是。”
“谁这么大胆,敢动白家的主子?”
“说来惭愧——”白少初微微苦笑,那一刻却是眼神清亮,似乎早已洞悉一切,随时准备反手一击,“怕是自家出了暗鬼,看不得少初当家。”
犀利。
果决。
这样的眼神,允禟特别喜欢。
“那你便留在这儿吧,有我在,自然无人敢动你。”
他究竟是何人?
如此霸道,如此傲气,却不叫他生厌。
白少初又是一阵咳嗽,伸手按住剧烈颤动的胸口,“尚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差点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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