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转过来,手却开始动了——他平时擦窗啊门啊擦惯了,有点儿条件反射。
“搓过来点儿,肩头下……哎,对喽……稍稍再用点劲……得,赶快点儿,你擦完咱们道倒个个儿(轮流)……”叶凉没工夫答应,就当份工,用劲搓,权当手底下是块带点弹力的玻璃,其他感觉什么的先丢开,半点折扣不打的搓过来搓过去,搓得手底下的皮皮肉肉一阵服帖。叶凉搓得那么细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拖时间,拖掉那十五分钟就什么个都不用倒了——现在他都别扭得不知怎么别扭了,再倒个儿——还让人活不让?
老头儿拿把扫把进来收尾了,顺便赶人。他们两个提着桶出来,套好衣服,擦干头发,脸色就正常些了,一路吹着冷风回去,那晚上就这么兵荒马乱的过了。
那天晚上应该是兵荒马乱一番就过去了的。本来是。谁知道雷振宇那栋宿舍暖气会坏了呢?热水进不来管子里,暖也暖不起来,这样的天气,冻死人的!然后,管宿舍的把那里十几个人放到离得最近的一个宿舍楼,让他们先到有人的房间里凑合一晚。雷振宇笑眯眯的抱着个被子就过来了。敲叶凉那屋的门。叶凉累了,刚才又耗了大段的心力,沾上枕头就着,都梦开了。敲门声先是进了他的梦中——他在梦中站在家门口了已经,伸手“咣咣咣”的敲,好久不见有人出来开门,再看看门边,到处是草,疯着长,长久不见人气的样子,然后他就哭了,出声的哭,边哭边推门想进去,怎么都推不开,地下陷开一个洞把他一起陷下去,接着他就吓醒了。枕头湿了。他边蔫着撑起来边说服自己这是梦,而已。敲门声却从梦里穿透,还响着。弄得他差点分不清楚这是梦里还是梦外,幸好那声音执着,一下一下把梦的墙壁磕破,于是叶凉他晓得了:有人敲门。挣起来开门,看到门口的人望着他笑。
“没法子!暖气坏了,舍管让过来这边凑合,放我进去吧。”叶凉“哦、哦”着把他让了进来。
雷振宇就在叶凉对面那架床把铺盖翻好躺上去。也晚了,灯一灭就四处黑,杨树秃着的枝子在窗帘上飞,起风了吧。房里被屋外的风声弄得悄没声息,他们俩谁都以为谁睡着了,但其实都还大着眼睛看着窗帘上飞舞的枝子。叶凉让那梦里的草闹得凄凄惶惶,轻声轻气的翻身,侧来侧去都睡不着,脑子里乱着呢。怕,想哭。雷振宇早就听见那床细细小小的声气了,知道他碰到结,乱成一团疙瘩的人才有这动静,想帮他一把,就问:“叶凉,着了吗?”
“……没有……”
“那,聊聊吧。聊你家,不然聊我家也行。”这话就有点深挖的意思了,他明白叶凉这人“浅”,结大多是由“家”由“年”引起的,大小也是种“病”,不说开好不了。
叶凉闷了好久才出来一句话“……学长,我刚才做了个梦……”他埋得太深太久,寂寞和向人倾诉的愿望像梦里的草一样疯长,得了一个机会就争着要溢出来,可是,太多了,头在哪里都不知道,他这句话和下句话中间就隔了好长的沉默。雷振宇也不急,由着他。这一点雷振宇真的特别会做,会“疼”人。你想到哪,他就“贴”到哪。你想说,你需要说,好,那他就静静的当个倾听者。
“我梦到我家到处长草,人都不知道去了哪……我进不去……然后……”叶凉颠三倒四的说着,又压抑又痛心。
“你家在哪儿?”雷振宇看他说不下去了,就把他往别的路上引。
“……西南那边的一个小村……那里很山的……”
“深山出俊鸟啊……”雷振宇嘴里不说,脑子里已经接上茬,出来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比喻。很不庄重的,至少不适合这么个场合,他自己都觉出里面有把调戏味儿了。不想承认罢了。
“村里有条街……叫沙街……我家就在沙街上……赶集的时候阿妈会把鸡蛋挑过去卖,卖完了再挑点盐啊油啊回来……”
然后又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沉默,他还以为他睡着了,轻轻抛个问话出去探路“那,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呢?”
“……下面一个阿弟,到县里念高中了……上面一个阿姐,嫁人了……阿爸身体不好……家里都靠阿妈……很辛苦……”他的话平淡到无味,连叙述都是。其实,那是感情深到极处反而耍不开色彩时才会出现的平淡。它和一个人的平常生活已经融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激烈不起来。
你以为雷振宇为什么敢那么肯定叶凉他跑不了——他的肯定和自信就来自那个晚上啊。
那个晚上,他把叶凉的根啊底啊都挖出来,什么都知道了什么都算到了。他才是收获最大的那个,你说是不是?只付出一个晚上的睡眠就能把一个人的根底搞清楚,值。
其实叶凉说到半路就睡着了的,他把该倒的东西倒出来,人整个就轻松了,不知不觉就掉进了睡眠里。
第二天早上叶凉起来的时候雷振宇已经起了,笑笑的问他“早饭哪儿吃?八点啦,食堂关了的。”叶凉抬眼看钟,沮丧了。慢慢套好衣服,他轻声说“学长……昨晚累你没睡好,早饭我请……去东门好吧?”“行。”雷振宇就等他收拾,收拾好了两人一同到东门去吃早饭。卤豆腐和油条,豆腐是大海碗的,稠,油条也是蓬蓬的实在。吃完出来叶凉就直接去打工的地方,今天接了个散客,早上九点就得过去,一直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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