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劳贝大人费心。”
我冷然一笑,竭力推开杀死我丈夫的凶手,强支起摇摇欲坠的身子,扶着一边的墙壁,亦步亦趋,挪向西馆。不消多时,魏嬷嬷追了上来,不由分说,将我背上了身,往西馆而去。亲眼见证我尚未满月的儿子自呱呱坠地,直到被这对心狠手辣的主仆折磨致死,虽是义愤填膺,可亦无能为力,背着我走进缟素的灵堂,扶我在牌位前跪身时,压低了声,在我耳畔哀声劝道:“夫人定要节哀。就是为了洛少爷,您也不能垮了。”
老天爷赐我两个洛儿,原是为了拖住我随他离去的脚步。
心下凄然,我直起身,去捧那灵案上沉甸的瓷瓶。儿时,他遥遥望了眼母亲的背影,而今终是见到她的音容,即使去到黄泉,亦有母亲和我们的骨r相伴,难怪会这般无甚眷恋,弃我而去。
捧紧祖孙三人共眠之地,我俯身轻吻冰冷彻骨的瓶身。
我知你这生过得很累,所以不会再缠着你带我走。和你心心念念的娘亲一起好生歇息,可要记得给洛儿多添一件衣裳,他肺疾未愈,不能再在冰冷的地下受凉了……
两眸酸涩,我抬手去摸,却未摸到一滴眼泪,扬了扬唇,捧着瓷瓶,摇摇晃晃地起身。回首却见贝辰翾独自默立灵堂外,怔然相望。彼此眼锋相触,愧疚稍纵即逝,可下刻我心口一波剧痛,凝住我嘴角渐然沁出的血丝,他惶然无措,欲要上前,可因是我眸中深切的恨意,生生收了脚步。
“谁敢碰他们……本宫要他的命……”
不支坠地的前刻,我厉声告警,即便是旧伤发作,痛不欲生,死命护拥怀里的瓷瓶,不容他们的脏手再碰触我的丈夫和儿子。
“夫人,人死不能复生。您还有洛少爷要照应,怎生撑下去啊……”
往复的痛楚中,度日如年。为了点醒几无生志的我,老嬷嬷带着哭音,不断我在耳边轻道洛儿的近况。
他第一次开眼笑了
他思念母亲哭得厉害
r娘笑说洛儿是个能吃能睡的乖孩子
我贪嘴的洛儿成了胖小子,可仍是世上最漂亮的孩子
“您若是弃了洛少爷,您家老爷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是他先弃了我和儿子,我为何要遂了他的愿,苟延残喘?
可每生弃世之念,耳畔便会响起洪亮的婴啼。哥哥和爹爹已然惨死,怎生不能令尚在阳世的洛儿再失母亲。大仇未报,我亦不能这般一走了之。
“嬷嬷说的对,我不能死。”
终,我还是没能去到他和孩子的身边。不若往昔推三阻四,任人将一碗碗补身的药端到我面前,紧抱着丈夫和儿子的骨灰,眉头亦不皱一下,饮尽苦口良药。看着我身子日益见好,魏嬷嬷欣慰,可亦几家欢喜,几家愁。未央虽是不动声色,眸中戒防渐深,乃至那日帝王毫无征兆地悄返宜州探视,纵是主子冷声打发,仍是抗旨不遵,执意留在帝王身边护驾。借着幽明烛火,我凝住屏风外仍是斗篷裹身不露山水的帝王,纵是未曾见其庐山真面,可我不屑看他可憎的嘴脸,翻身向里,冷然一笑:“臣妹身子不爽,今儿个虽不能侍寝,可适巧要和皇兄打个商量,未大人留下来听听无妨。”
背后的争执消停,茈尧焱颇是不耐,令未央在屏风外候着,径自进里,见我背对向他,不以为然地轻嗤,亦未治我这大不敬之罪,坐在床边,淡说:“有何事,但说无妨。”
进宫势在必行。可我断不作任他玩弄的禁脔,原打算令未央转告他家主子,既是帝王亲自前来,凝望枕边的瓷瓶,我挑眉扬唇,轻描淡写,道出非分之想:“臣妹要以德藼亲王的身份,名正言顺地进宫。”
虽是望不见他的表情,可原要触我面庞的手遽尔凝滞,未央更是直截了当地冷斥我放肆,但主子淡声喝止,惟有噤口。彼此良久沉默,终,几不可闻的一声轻笑,凝在耳畔的手轻柔抚上我的脸,冰冷彻骨:“朕凭什么要答应你?”
已是瓮中之鳖,却是不自量力。可想而知主仆二人此间定是面带讥嘲,笑我异想天开。我轻呵了声,云淡风轻:“凭我手里的半枚麒麟印。”
惟感轻覆在我面庞的手微是一僵,我闭眼翻过身去,径自看向屏风后隐露惊愕的佞人,淡笑渐深:“我想夫君故世后,未大人定是在他身上寻过那半枚兵符,却是一无所获。”
麒麟印原是兰沧王朝的国玺,苍氏自降为侯之后,改作兵符,因是苍珥在枺莱为质,麒麟印一分为二,且有暗约,如远在皇都的兰沧侯有何变故,他手里的半枚印信便失效用。换而言之,而今苍秋所掌的半枚兵符方可调动繇州军,且防万一,他已将麒麟印藏在一处隐秘之地,带兵突围前,无甚犹疑,将繇州兵权送给自己的妻子?br /
“只有我知道那半枚麒麟印的下落。”
回想临别前,苍秋俯在我耳畔,道出藏匿之地,我心口隐痛,然是扬高了唇,笑凝面色骤冷的佞人:“虽然我栽在你的手上,可莫要以为只有你才会使后着。”
贰拾玖章 · 涅磐 '四'
虽是背离助我登位的初衷,可殊途同归,我信口说道:“侯爷可以将你安在紫麾军里做内应,夫君也可安细作在你手下当差。虽然夫君教你们给害死了,可他离开繇州前已令手下将士效忠本宫。你们若是偷偷摸摸地将本宫带进宫去,那人便会将消息传去锦云,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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