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的月牙儿熬白了头。现在终是得尝所愿,去到地下,与他心爱的女子长相厮守。
望着安详长眠的男子,两眸渐然迷蒙。搂紧怀里轻声呜咽的女孩,为水慕影,亦为自己,纵情哭了一场。
“往后思月就与夕姨做对异姓母女,相依为命可好?”
帮着旖如办完乐圣的后事,便接了思月到婵媛坊同住。有这乖巧可人的女孩做伴,我亦有了寄托,偶得闲暇,便教她女红与小提琴的技法,本沉浸在丧父之痛的小女孩亦渐敞心扉,与我日渐亲近,惹得那位亲姨妈时常长吁短叹,女大不中留。
“看不过眼,就赶紧嫁出去,自己生个女儿呗。”
亲昵搂了搂思月,我轻描淡写。未想小妮子闻言沉脸,望着我手里缝了一半的小衣裳,苦口婆心:“小姐,您心里总念着少爷,会闷坏自己的身子,不如趁着秋高气爽,让即大人和萤姑娘陪您出外走走?”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见识一下澜翎之外的羲和江山,许可解心中的愁苦。令扮作坊中杂役、实则眼线的未央手下给那佞人传去口信,问他可允我亲自去趟丝织业发达的南方采购布匹。虽是一番讨价还价,终是得允,可届时他亲自暗随,我如有所图谋,身首异处。
“我死了,侯府与归家人会跟着遭殃,怎敢轻举妄动?”
归氏一门,兰沧侯府。我身牵两家人百来条性命,惟有近到茈尧焱身侧,出其不意地杀了他,方可无甚牵连地了却这段冤孽。可许是隐隐d察我的心思,亲来坊里与我谈判的佞人讳莫如深,冷然告警:“殿下一日留在世上,便是动摇皇位的祸患。请殿下莫要微臣伤主子的心,防患于未然。”
须臾间,杀机尽现。虽是个佞人,可对茈尧焱确是忠心耿耿,但凡威胁主子皇位之人,皆可毫不留情地除之。我亦然。
“微臣会无时无刻地看着殿下。如有异动,莫怪微臣心狠手辣。”
对此告警,我不以为然,冷傲一笑:“直截了当的法子,就是回去劝说你家主子,对我死心,放过他的弟弟。否则这场游戏,我定会奉陪到底。”
当初是他我舍命陪君子。事到如今,只有他自己放手,否则有你没我。至多同归于尽。
“殿下的话,微臣记住了。”
临去前,他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直待不久之后,我身陷险境,方才恍然此刻他冷酷的眼神,是为何故。俨然毕恭毕敬,对我施了一礼,举步出外。待他远去,我方沉下肩,看向自己的手,良久,紧攥起拳,重击向近旁的墙。
“代我去侯府打听一下消息。”
是夜,我如是轻嘱萤姬。惟有等到客家小姐有喜,我方可了无牵挂,踏上旅程。直待那日爆竹震天,我方松了口气,望着门上艳红的对联,淡漾苦笑。
“就知道他是个好女色的浪荡子!”
因是旖如向来见不得我受委屈,事前未有告之客柔曾经来访,提出那个不情之请。故而从外间交头接耳的姑娘们口中得知新娶的少夫人很是争气地为来日无多的世子怀了子息,蒙在谷里的小妮子刚进门,便摔了手里的竹篮,气得浑身发抖:“枉小姐抛了身份与名节跟了他,还为他吃尽苦头,到头来竟然……”她攥紧了拳,气极而泣,“他怎可以这样对小姐?!”
被姨母一反常态的暴怒模样吓得不轻。思月忙是躲进我怀里,即又望了眼近旁神情冷淡的萤姬,不安地眨了眨眼,怯怯唤我:“夕姨……”
我安抚一笑,轻嗔旖如:“今儿个是除夕,你发那么大的脾气,不怕来年晦气?再说夫君就要做爹了,喜上添喜,咱们该高兴才是。”
低眸避开两道好似看怪物的诡凝眼神,我举起筷子,对怀里的女孩温润笑言:“小月要吃得饱饱的,好有精神陪夕姨守岁。”
去年今日,我躺在他怀里,听了一夜的爆竹,相顾无言。今年,换我抱着思月,倚在床头相伴守岁。淡望烟火在纸窗映出稍纵即逝的剪影,轻柔拍着已然睡去的小女孩,我阖了阖眼,终是淡怅一笑。
人,确比烟花还要寂寞。
贰拾玖章 · 曜影 '一'
“我要去趟南方。人生地不熟,可请即大人勉为其难,做我的向导?”
得闻客柔有孕,为免节外生枝,原想趁苍秋寻上门前出外避风头。可惜我已非来去自如的平民小百姓。即使知道y魂不散的未央暗里跟随,当无差池,可小妮子斩钉截铁,坚持堂堂亲王殿下一路须有女伴照应。借口照顾思月,极力推荐即家妹妹,正中后者下怀,顺道拉上自己的哥哥。于是乎,大年初一的清晨,两个小女子协力将我押去了霜华巷。待是一阵厉鬼催门,望着一身清爽白袍的朱雀守惘然出外,我颇是尴尬地扯了扯嘴,只是身后两道扑食恶狼的瞠视亦然不容小觑,权衡再三,还是厚着脸皮,恳求曾在南方戍边的冷泉皇太子殿下迂尊降贵,做我的导游。
“行。”
毫无犹疑,他爽快应承。可惜朽木不可雕也,似嫌适才应得过分平民,即露恼色,垂眸补了句:“微臣遵旨。”
即家妹妹本是满脸欣慰,孺子可教。可听兄长画蛇添足,即刻垮下脸,重叹一声,抬手抵额。尔后望着两兄妹你来我往的瞪眼,我摇首失笑。见我未有因为客柔有了苍秋的骨r而消沉,原是神色清冷的朱雀守渐然柔和眼神:“微臣离开的这段日子,可请旖如姑娘代劳,每天来此为先帝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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