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城郊,青鹿马场。
自元朝大都建京伊始, 每年在京郊都会举办一场赛马骑射活动, 所有世家官宦子弟均可参加,前些年朱厚照身子利索时, 也曾亲自莅临观看。
杨清笳刚到这里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下,只见一望无际的偌大草场, 不知何时已被人隔出了一条狭长跑道, 跑道内又用木栏临时闸成四道, 此时跑道两旁已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目之所及, 皆是挨肩接背的观众。
“怎么这么多人?”杨清笳奇道。
段惟道:“今日是赛马节的最后一天。”
原来如此。
她在现代时就非常喜欢看马术比赛,今日这声势浩大的赛马节, 肯定更要精彩得多, 思及于此, 杨清笳不由兴奋道:“看来今日一定会有场精彩赛事。”
段惟瞧她双目亮若灿星, 满脸期盼的模样,微微笑了笑。
马场除了赛道两旁设有座位之外,在主台上也安置了十几个视野更佳的雅座, 那是给显贵和顺天府府尹留的专座。
过了约莫一炷香,两个壮汉提了个半人高的大锣上台, 顺天府府尹崔力孚手持锣锤, 用力地敲了一下, 铜锣发出“锵”地一声, 震耳欲聋, 赛事正式开始。
一组四人,个个身骑骏马,飒爽英姿,偶尔有几个不济的,也都坚持跑完了比赛,气氛一时间倒也热闹非常。
然而到第五组时,却迟迟无人入场。
坐在远处的观众并不知何故,均探头向那边看。
只因主台上不知何故发生了争执。
杨清笳和段惟离主台很近,倒将事情看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第五组参赛的选手里面有一个不是中原人,那人瞧着阔鼻高额,粗犷英挺,虽刻意做大明装扮,却也掩不去一身的剽悍异域之气。
“凭啥不让我参赛?”他用略些生疏的大明话问。
崔力孚道:“你一个番邦有什么资格在我大明马场上撒野?”
那人粗声道:“我不过是看到了今日有赛马节,我喜欢赛马,便来比一比,与我是哪里人有啥关系?”
崔力孚懒得理他,直接招手,两个衙差上前想要将这人强行拽下台。
谁知那人大喝一声,同时抓起那两个衙差,绊脚拧腰,就将对方摔了个四脚朝天。
“大胆蛮夷!竟敢在此动粗!来人呐!给我把他丢出去!”崔力孚见状怒道。
他话音方落,又有五六衙差上台。
那异族人并不把这几人放在眼中,他摆开架势,不过眨眼的功夫又将那几人掀翻在地,台上顿时一片哀嚎声。
崔力孚“啪”地一下将茶杯摔在地上:“你这蛮子找死!”
他说着便唤来一群带刀侍卫,看架势竟是要不顾死活,当场将人拿下!
眼看一点纠纷就要失控演变成流血事件,杨清笳顾不得其他,几步走上台去,出声道:“大人且慢!”
崔力孚闻声看去,一见之下,竟是个熟人,于是冷笑道:“怎么,杨状师不仅要在公堂上巧言令色,搬弄是非,今日还要在这马场看台上大发神威吗?”
昔日,杨清笳曾经翻了板上钉钉的郑阕一案,驳了崔力孚的面子,加之其恩师李昐这层关系,二人已然坐下嫌隙,崔力孚见了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小状不敢,只不过今日乃赛马节,京城内外各家子弟齐聚于此躬逢其盛,若此时于众目睽睽之下动粗伤了和气,似乎……不太合适吧?”
崔力孚冷笑道:“跟这蛮夷有何和气可言?”
那人听见却是不乐意了,怒道:“你说话便说话,一口一个‘蛮夷’是什么意思?我鞑靼人个个勇猛讲义气,不是什么蛮夷!”
台上人闻言皆是一惊,这人居然是鞑靼人。
众所周知,大明和蒙古算是宿敌。
昔年忽必烈建立元朝,后被朱元璋所灭,元惠帝被迫北退,迁都滦京,史称“北元”。
北元虽退守漠北,却时时不忘南下侵扰。
永乐时,成祖就曾五次北伐,肃清北境。正统时,英宗御驾亲征,结果于土木堡身陷瓦剌敌手,差一点便又要酿成一次“靖康之耻”。
鞑靼虽不同于瓦剌,却均出身蒙古,乃为一脉。
明初全盛,大明提起北境是威大于惧,百年后,却是难说了,否则也不会一提起鞑靼,众人均为之色变。
“原来是个鞑靼奸细,”崔力孚冷道:“那今日就更不能让你全身而退了,左右还不快将其拿下!”
未等那些带刀侍卫动手,杨清笳却道:“崔大人,此人虽是鞑靼人,但未曾有丝毫触犯大明律法之举,岂可随意刑囚?何况若他是个奸细,又怎会孤身参加赛马节,还于大庭广众前坦白自己身份?”
崔力孚阴声道:“杨大人这是要包庇鞑靼奸细吗?”
杨清笳道:“崔大人不必急着给我扣帽子,我阻止您,乃是替您着想。此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不过是一场参赛资格的纠纷,往大了说……”她咽下后半句,只道:“若您今日执意因一场赛马便要将人拿下,此事若是传到鞑靼本族耳中,会是何等情状?”
崔力孚经对方一提点,心中火气霎时间灭了大半儿。
他祖父便是死于土木堡之变,是以他素来痛恨北方异族,今日撞见了岂肯善罢甘休,定要还以颜色。
然而崔力孚却忘了,达延汗死后,鞑靼再次四分五裂,对明态度亦是各有不同。可不论如何,相对于瓦剌而言,鞑靼眼下还算安分,若今日不管不顾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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