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嬴渠梁被护送回宫,赶到栎阳后他已经大体知道国内发生的动荡。风险关头,应该由他这个国君来出面善后。
在当天傍晚时分,嬴渠梁梳洗完毕,对黑伯叮嘱几句,便只身出门。
匆匆来到嬴虔府前,秦公却惊讶得愣怔了半天——大门已经用砖石封堵,黑漆漆没有一丝灯光,没有一个人影!往日里生机勃勃的公子虔府变得一片死寂。秦公端详徘徊,终于来到小小的偏门。奇怪的是,小偏门也关着,一个卫士也没有,一盏灯笼也没有。想了想,秦公举手敲门。
偏门内一阵脚步,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公子不见客,请回吧。”
“嬴渠梁到此,家老开门。”
吱呀一声,小门打开,家老涕泪纵横的跪倒在地上,“君上!公子大冤哪……”
秦公扶起家老,却没有说话,自顾向里走去。整个庭院竟也是黑漆漆一片,没有一个房间有灯光。家老轻步抢前,将秦公领到后院小山下,向山顶的石亭上一指,低声哽咽道:“公子整日整夜的在那里……”
秦公挥挥手,示意家老离去,便独自踏着石阶走上石亭。
硕大粗朴的石亭下,一个披散长发的高大黑影背身站立。听见身后熟悉的脚步声,他身体微微一阵颤抖,却依然没有回头。秦公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高大黑影的身后,深深一声叹息。高大黑影一动不动的站着,没有回身,也没有说话,连一声叹息也没有发出。
两个人默默地站着,足足有半个时辰,谁也没有说话。
“就刑护法,大哥有功。”嬴渠梁终于打破了沉默。
高大的黑影依旧石像般的沉默。
“无须多言,我不会和任何人交往。”黑影的声音一阵颤抖,“嬴虔已经死了。”突然回头,脸上竟垂着一幅厚厚的黑纱,在朦胧夜色中透出几分恐怖。
嬴渠梁深深一躬,“大哥,保重。我会让莹玉经常来看你的……”
嬴渠梁回到国府,心中很不是滋味儿。此时黑伯来报,说王孙嬴过已不再国中。秦孝公一怔,阴沉着脸骂骂咧咧说道:
“既如此,他以后就别想再回秦国来,我嬴氏没有他这个子孙!”
嬴过自上次醉芳楼一宴后,他便在暂且在赵国邯郸住下,不再以秦王孙的身份招摇过市,也不愿与赵国王公贵族有过多纠葛,生活回归平静,学习修炼,悠然自得。
而在此时,安邑城民情亢奋,叫嚷要统一三晋,魏国二十万大军开进巨野泽北岸草地,进犯赵国,统兵将领为庞涓,左右副将为太子申与丞相公子卬!
不日,邯郸城已经热火朝天,处处传闻魏军攻势猛烈,两日之内连下三城,已经直扑邯郸!
赵成侯没想到魏国一声招呼不打就进犯赵国,魏军骁勇善战,而其国府库充盈,邯郸肯定是要守不住的,便火急火燎派出四路特使,分别进入韩、齐、燕、楚求援。
齐国王宫幽静的小庭院里,一辆轮椅缓缓的游动着,来到高墙下的浓荫处,轮椅停了下来。
椅上的红衣人苍白清癯,一头长发和三绺胡须也显得细柔发黄,让人觉得他很文弱,也很年轻。只有那宽阔的前额、犀利的目光和沟壑纵横的皱纹,隐隐显出他曾经有过的飞扬风华和沧桑沉沦。他专注的看着高墙下一片泥土摆布成的“山川地形”,竟仿佛钉在那里一般。
他就是局谋圣手孙膑,一颗光芒乍现便又骤然消逝的神秘彗星!
齐威王悄然走到他身前,在耳旁轻声细语一番,将魏国攻赵之事一一说来,赵国正陷在惊慌动荡和全力激战之中,邯郸城已经岌岌可危。
魏国二十万大军在庞涓率领下分三路北上。第一路由太子申领右军五万,从渑池北上,渡过少水,从南面逼近邯郸。第二路由公子卬领左军五万,从魏国北部的离石要塞向东开进,攻克晋阳,再从北面压迫邯郸。第三路中军十万,由庞涓亲自统领,从平阳东渡汾水,攻克上党要塞,从西边直逼邯郸!
半个月内,三路大军竟是势如破竹,连克沿途二十余城,将邯郸北西南三面围定,只留下东面缺口,而邯郸的东面,又恰恰是汹涌的漳水!
此时的赵成侯再也顾不上去讨月淑公主的开心,正像惊弓之鸟,担心受怕,上将赵政入宫见君,说完战场形势后谏言成候大力征发兵源守住邯郸,必须要等到别国来救。
赵成侯点头答应,并将此事全权交由赵政一手操办,赵政回到自己府邸后,立即下达军令,抓捕邯郸所有成年男丁,即刻送往前线抵御强敌,并且将一幅嬴过的画像交给军士,让他们必须将嬴过送上战场。
赵国面对魏国大力进攻,无奈之下惶惶征兵,而此次征兵的重点人物居然是嬴过。
嬴过住在邯郸,却没想到正好遇着兵灾,就在他安心读书的时候,赵军冲进他的住处,并按照嬴政给的画像将嬴过抓进军营,即使他还未成年加冠。
随后军官将嬴过押往邯郸前线,逼着他穿上军装替赵国守城。
齐国庭院中,孙膑面对齐威王的求教,诘然而笑:
“此战纠葛甚多,不能以常法谋划,须得出奇制胜。这个‘奇’字,就在于我军不赴邯郸寻战,而直捣魏国大梁。大梁,乃魏国在建新都,军辎重地,魏国绝不允许大梁陷落,必得回兵救援。此谓攻其必救。此战制胜处,在于我军于魏军回救大梁时,中途伏击,一举击溃,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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