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谁知怀抱深
送走秦赐之时, 尚未夜半。
秦束立在后殿的台阶上, 看廊下的草丛中有星星点点萤火的光, 却令园中花色更暗了。阿援走出来, 给她添了一件外袍, 忧心道:“虽是夏了,夜晚到底冷的,小娘子要多加注意才是。”
秦束低下头, 以手抵唇咳嗽了几声,“也许是上回病了一场……之后便总是很乏。”
阿援扶着她往里走, 她复问:“金墉城那边,是谁主事?”
“金墉城的监司,上属中常侍。”阿援答道, “大约是王常侍管的。”
秦束笑笑,“王全是个了不得的人。”
阿援看她一眼,“王常侍侍奉三朝皇帝了。”
秦束还未走到内室,便闻见一阵幽异的花香, 挑了挑眉,阿援在一旁笑道:“这是今日秦将军送来的优昙花。”
“他带了花来, 却不邀功么?”秦束亦笑, 心中知道秦赐是这样沉默的人, 花香之中, 心情似乎也舒惬了不少。然而那花香又似过于浓郁了,她皱了皱眉,心头一阵翻腾, 突然竟至于扶着墙干呕起来。
阿援吓了一跳,慌张地跪下来给她顺气,然而却越顺越糟,秦束呕过之后便又是咳,咳得几乎要将心脏都从喉咙里挖出来了,最后浑身失了力气疲乏地坐在了地上,却还对阿援笑了笑:“这些日子……我总有些预感。”
阿援捂住了嘴,又是震惊,又是慌乱,“难道是……难道是……”
“那位大夫消失之后,不是停了许久的药?”秦束淡淡地道,“我也说不清楚是哪一次……”
很羞耻的话语,但也许是因为没了力气,所以就这样淡淡地、像河流一样循着最简单的路线流出来了。阿援不自主地握紧了秦束的手,就好像到了这个时候,她却要秦束来给予她力量似的。
“那……那婢子去找秦将军来。”阿援急道,“找他来商量……”
“宫门都已下钥,再找他来不是平添麻烦么?”秦束笑道,“何况……”
她以手撑着身子往书案边挪了一挪,从那一堆文书底下找出来一册,扔给了阿援。
阿援两手接住,一眼便见到朱红如血的签牌插在那简册上。
“河间王萧霆报西河失守疏。”
“说是当他赶到平阳的时候,西河就已经丢了。”秦束虚弱地笑道,“但朝廷没有命令他撤兵,他便还在汾阳县守着那最后一座孤城。”
阿援一目十行地掠过,惊惶地抬眼,“那、那朝廷打算如何做?”
秦束沉默了。
她手肘撑着书案,手指揉着太阳穴,目光也好像落在案上的烛台里,烧成了灰烬。
“下次朝议,我问问秦赐。”末了,她道。
“朝议?”阿援咬咬唇,“可是小娘子……眼下是广陵王开府监国,此事若拿去朝议,他一定会派秦将军出京去的。”
秦束顺从地道:“那就下次见面,我便问他。宫中也需要人手警戒,或许可以派罗满持去前线帮助河间王。”
“如此便最好了。”阿援松了口气。
***
阿援扶秦束躺下,便吹了灯告退。
黑暗渐渐地侵袭上来,秦束的眼皮几乎要沉沉地合上。可是她的手却还在下意识地抚摸着腹部。
虽然自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可是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她不愿意让他也同自己一样,活在永远的屈辱的桎梏之中。
她该怎样告诉秦赐?秦赐又会作何反应?
西河的战事紧急,秦赐会不会挂心?他会……他会如何选择?
自己……自己又该如何选择?
她想不清楚,冥冥之中,却又记起母亲对她说的话,记起母亲那一日冷漠而略带忧伤的面容。
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那样与母亲面对面过了,母亲虽然精明市侩得让她恶心,但母亲毕竟对自己给出了几句忠告。
“这个地方兴许令人生厌,但有他在,你大约能活下去——这样就足够了罢。”
不……
若是有了孩子,这一切,就全都不够了啊……
***
过了几日,西河发生的战事便天下皆知了。
道是河间王萧霆援军甫到平阳,西河郡治便已陷落,而西河太守正瑟瑟地躲藏在平阳太守的府上。河间王斩杀了两个太守,在朝廷派来新任之前,暂代两郡大政。又带兵继续前行,到汾阳县郊外遇到铁勒伏兵,被鲜于岐一箭射伤了手臂,情急之下退入汾阳城中死守。
“萧霆不是华俨,该战该守,他倒是不含糊。”天气大热,广陵王萧铨散着衣襟摇着扇子,一手握着军报,笑道。
一身布衣的夏冰坐在一旁,分析道:“铁勒虽然剽悍,但兵力不过本朝一郡,只要保住汾阳与平阳之间的补给要道,铁勒就不可能攻下汾阳。”
“不错,孤这个侄儿可比小官家聪明多了。”萧铨道,“但可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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