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川流不息,朱雀街坐落在灞水河畔边,煞是一派称觞山色和元气,端冕炉香叠瑞烟的景况。
信步在青石板上,有桨声哀哉,廊棚逼仄,水榭亭台,碧瓦朱甍里一阵熙熙攘攘,都不及此时灞水河桥底下的旖旎风光,徐杳挨在燕怀瑾的身侧,她眺一眼望过去,耳畔隐约传来悠长绵延的笙箫瑟瑟。
因徐杳一时伫步在廊檐下,燕怀瑾便也趋步随之。京都到底不比之前再阆州的时候,民风也鼎盛开化许多,燕怀瑾至今尤然记得上一回她同自己踱步阆州巷尾的时候,还是一生小生的扮相。
灞水河上此时泊着两只画舫,眼下虽邻得近,却迥然不同,位于左边一侧的只勉强谈得上称作画舫,不知晓得还当是泼墨山水画里走出的似的,而右边这只画舫才是实打实的名副其实,画栋雕梁,醒来一路好风光,挨着栅边还倚着幽香盈袖,随风曳动,怀里各自抱着胡琴、陶埙一物,大抵是朱雀街怀化楼的清倌。
一旁已有人吆五喝六起来,因嗓子清亮,徐杳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原是这两艘画舫要作诗会,说起来文人相轻,自古而然,这道理果真是不假的。又有敛财之徒乘着这功夫自灞水河畔边立地摆起摊来,还振振有辞说着什么买定离手。
徐杳这才知晓,那颇为浮夸的画舫里头的人竟皆是些纨绔二世祖,至于那甚是古朴的另一只画舫,却不知是何人了,想来应不会有什么大来头。
这时候蹿出来一位粗衫打扮的男子,上前附耳朝着蔡莲寅似是禀告了什么。蔡莲寅便迈着步子往燕怀瑾和徐杳跟前来了,丝毫不忌讳,碍着眼目众多便不曾拘礼,只如平常人家的小厮一般微微躬了躬身:“回爷的话,正是御史大夫,廷尉大人,还有吏部侍郎在里头呢。”
将原委一并细说了出来,声音压得低了些,“原是这定国公府的世子太不识好歹,至今还不曾考出个功名入仕,陛下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定国公贺寿宴,本是起了心思为这府上的独苗谋个一官半职的,不过花费些银两罢了,偏偏那一日怀化楼的头牌窦三娘带了一干壮汉打上门去,闹了个不得安宁,非说那司空世子毁了她的清誉,司空塑脸上挂不住,买官的事这才罢休了。”
听罢蔡莲寅这话,徐杳便往左侧那古朴雅致的画舫多瞧了两眼,眼下窗幕紧掩,委实瞧不清里头的情形,不经意间对上燕怀瑾深邃的眸光,她怔了怔,涩着声音开口:“您这是要去瞧一瞧?”
燕怀瑾这回倒是同她微微低了低下颔,“嗯”了一声。
于是这一日朱雀街之行到头来便成了她自得其乐,因知晓这方圆三里的地界上,暗卫皆鱼龙混杂在其中,她心下也不由得安稳许多,唯一同适才不一样的便是,趋步跟着她的人成了蔡莲寅。
时隔经年,故地重游,心境到底不一样。
徐杳顿时觉得索然无味,遂挑了一处茶楼进去,中央的亭台上呈列着一道花团锦绣的屏扇,屏扇前头设一方桌案,说书人长衫而立,惊堂木一敲:“金粉未消亡,闻得六朝香,满天涯烟草断人肠怕催花信紧,风风雨雨,误了春光。”
评得正是《桃花扇》里的一折,眼瞧着蔡莲寅上前从袖囊里掏出金锭子来同掌柜仔细打点了一番,遍踩着蜿蜒曲折的木梯子上了二层,这才进了一处厢房,立时便有伙计呈着点心茶水上来。
她推开窗扉,人头攒动里竟望见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形,一身鸭青的襦衫,襟领上披着一件琥珀色鹤氅,戴冠束发,正是裴炳。
徐杳一双手还覆在窗杦上,尚未来得及收回来。再打眼望那灞水河上一瞧,但见一叶扁舟临在那古朴的画舫另一侧,堪堪是司空世子一干人余光所及处挨不到的地方。
她临时起意,索性同蔡莲寅说自己出恭去了,只教他在原处候着便是。
徐杳是在一处画糖人的摊子跟前寻到裴炳的,她便立在檐下瞧了他许久,直到他不经意往自己这里瞟了一眼,继而便是惊愕失色一张脸,煞是有趣。
裴炳手上还揣着适才画好的糖人,径直便往徐杳跟前来了,有意将糖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晃了晃,含沙射影道:“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
徐杳一时绷不住低声笑出来,只因这糖人的模样,是在像极了燕怀瑾,挑了挑眉:“你这是不愿意见着他?”
“好容易才休沐,谁要见他。”裴炳也不瞒她,只将心窝话说与她听,静静望了她一瞬,这才开口,“杳妹清癯了许多。”
“我自己近来照着贵妃镜一看,都觉得相较以往丰腴了一些,从来也不曾听人说我清癯了许多,可见你都是信口胡诌。”徐杳自是不服气,到底还是信誓旦旦告诉他,“我如今还能出宫来,站在这里同你好生说话,你便当知我眼下的处境了。”
裴炳听罢她这话眉眼弯了弯,脚步往前迈了迈,附在她耳畔道:“臣来做您的影,您双手依旧干净。”
徐杳几乎是下意识便同他晃了晃脑袋:“你安心做你的廷尉便是,切莫再分忧于不相干的事宜。 ”
“杳妹的事便是我的事,如何便成了不相干?”裴炳言笑晏晏,煞是理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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