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人都说,隆庆十二年恐怕是个不很吉利的年头,因为这一年从开头的那几个月起就不安生。如果说正月里的指婚风波还只在高门大户里有所流传,那么接着山东闹起了反贼,没过多久又变成了有人存心欺瞒皇帝借此邀功,这事儿就闹得大了。与此相伴的,还有难以确定真凶的下毒迷案。
如今街头巷尾的议论简直是众说纷纭,有人说这是于家杀人灭口,也有人说是安郡王故布迷阵,最初的时候还有人说是未来郡王妃要扬名而贼喊捉贼,不过渐渐的这种说法就消失了,目前最盛行的说法,还是安郡王与于家在较劲儿。
当然也有人提出小小的质疑,说安郡王不过是个空有头衔的王爷,凭什么跟于家这么闹呢?
立刻就有明白人跳出来反驳:当年先贤妃死得蹊跷,现在安郡王指的那个王妃竟然就是当年因为没照顾好先贤妃而获罪的太医后人,这里头要说没有手脚谁都不信的。安郡王不冲于家使劲,要冲谁去呢?再说人家也不是毫无根基的,没见西北还有个定北侯吗,那就是底气!要不然皇帝都派出钦差去山东调查了,还让于锐自辩,都是安郡王逼的呢。
然后再有别的人打个圆场道,这也不全是安郡王的事儿,造反是大事,皇帝自然要慎重,倘若真是冤枉了那些百姓,这也是不行的。今上虽然年纪轻轻就登基,处置政务不够熟练,但却是个仁君云云。
不过到哪里都会有些抬杠的人,即使别人是在打圆场,他也忍不住要抬上一杠:皇帝登基都十年了,怎么还说得处置政务不够熟练呢?
于是刚才说话的人被逼得急了,就蹦出来一句:也不看看这些年都是谁把着朝政……
好了,这下大家都闭上了嘴,世界终于清静了。
这些传言当然也少不了会传入宫中,尤其是传进太后和皇后这两个于家女的耳朵里。
“这些人都在胡说八道什么!”皇后怒气冲冲,“一群刁民!皇上自登基就亲政了,谁说是阁老把着朝政呢!”
太后被她吵得头疼:“你安静些吧。在我这里喊叫有什么用!”皇后也许不知道,但她却更明白些,这些年从皇帝这里颁下去的旨意,究竟有多少是于阁老的意思,多少是皇帝自己的意思。说皇帝处置政务还不熟练是胡说,但说于家把持朝政,这倒不是假话。
皇后忿忿地坐下了,但过了片刻就又忍不住道:“姑母,山东的事究竟怎样了?”
这又是一件头痛的事情,太后忍不住又揉了揉太阳穴:“锐儿已经上折自辩了。钦差也没查出什么来。”造反这种事当然是要慎之又慎,说难听一点儿,就是宁可枉杀不可轻纵,钦差也不敢就说这些人没有造反的意思,那万一将来有点什么事,谁负这个责任呢?
皇后觑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姑母,那事儿——是真的吗?”
太后瞪了她一眼:“外头人的胡说,也能当真?”
皇后就拍拍胸口松了口气:“我就说嘛,父亲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来。”
太后却只觉得心又往下沉了一些。她也不知道这位堂兄怎么就会做出这种事来,连他的女儿都是这种态度,那此事若一旦大白于天下,将会令世人如何惊诧憎恶,那也就可想而知了。
皇后不知道太后的心事,只觉得自己放下了一块大石,顿时就轻松了起来,对山东的事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了,只道:“安郡王这回怎么跟疯狗似的,咬着父亲就不放了!也怪于铤,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从山东跑了回来?若不是他,哪会有今日的事,早知道真不该给他谋这个差事。亏得太太还来跟我说他是个好的,瞧瞧这一上阵就不成了……”
太后看她滔滔不绝说个没完,只觉得这个侄女没心没肺得可怜。于铤突然从山东跑回来,她就真当他是因为吃不了苦见不了血才做了逃兵的吗?
皇后还真就是这么想的:“这次皇上要治他个什么罪?真要当逃兵砍了吗?也不知人醒了没有……”
太后没说话。她已经得到了消息,于铤这几日开始腹痛,昨日甚至呕血了,恐怕没几天好活。她回忆了一下,对这个族侄仿佛只有一个模糊的记忆,应该是很年轻,因为父母混账,至今尚未娶妻。这么年轻,现在就要死了……
一个宫人忽然从外头进来,看见皇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凑到太后耳边低声道:“于少爷呕血去了……”
太后闭了一下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不无惋惜,但更多的却是安心与轻松。皇后在旁边听见,不由得惊讶地道:“怎么就去了?”
宫人垂手道:“太医疑是断肠草之余毒,已经召了仵作来验尸。”
“验尸?”皇后险些跳起来,“既然都说是断肠草的余毒了,还要验什么尸!”验尸是要开膛破肚的,于铤虽不成器,可也是于家人,怎么能死后尸身都不得安宁?
“断肠草!定是安郡王喂的那药——”皇后恼得站了起来,“还说什么蒋氏解了断肠草之毒!这个贱人!”
她在原地焦躁地转了一圈,忿然地道:“姑母,这两人是联起手来栽赃我们于家吧!”
太后为这事也挺烦躁的:“这不都是你的意思吗?”
皇后哑了:“我,我也没想到啊……”原以为沈数被指了这么一个王妃定然是十分恼火的,如今看来,怎么这两人倒似是十分相合的样子。
太后阴沉着脸不想说话。她隐隐有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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