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嘈切切一堆人,别瞧都年过半百,那捣鼓劲儿着实不得了,打不得,骂不得,还赶不得。寝殿不比朝堂,都是些亦师亦友跟随他多年的老臣子,段宏兴无可奈何下只有任着他们闹,闹得口干舌燥气喘体虚还得调御医、宫人服侍。
如此,正中白玉堂下怀——背后纵有千百双眼,也有忙中出错百密一疏的时候——而柳如蕙恰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把消息送到段宏兴的面前。
当段宏兴从写在盏盖的寥寥数字得知虎符之谜已解,白玉堂等人十分关切他的处境,心下安定不少。只是这其中国事私事交错繁复,若非当面无法巨细靡遗地剖析个清楚明白。段宏兴意欲再见白玉堂,并趁乱偷偷在盏拖底写了“李继”二字。
随后,柳如蕙把消息带回。白玉堂一番思量,决定冒险一行。他们扣住段宏兴所写之人,细问下才知,这叫李继的侍从本是柴文益派入皇宫盯梢段宏兴的,后因国主的仁德宽厚渐渐生了弃暗投明之心,可惜尚无机会表现,又怕背叛遭到报复,于是犹犹豫豫到现在。白玉堂陈述一番利害关系,坚定了李继的决心襄助他们。得知今夜适逢李继值夜,白玉堂当下决定让柳如蕙将彼此易容交换身份,随后他取了腰牌,熟记暗号,便在交班时刻晃到了殿前。
经过一日折腾,守殿的早累得倦意重重,白玉堂压低嗓音借口染了风寒,对方也未再追查,而是对过腰牌与几重暗号后便放他进到里头。段宏兴见他到来,眼中难掩欣喜之色,可面上仍波澜不惊道:“李继你来的正好,那些老古板喋喋不休闹得朕浑身酸痛,听说你会几手推拿之法,且帮朕施展施展,去去乏吧。”说罢,挥退左右,只留了白玉堂一人在寝殿之中。
白玉堂一边应着,一边近到卧榻侧服侍段宏兴躺下,随后有模有样地推了起来。两人特意取了视野死角,对话完全被掩藏在这推拿的手势之间。为防藏在暗处有耳尖的觉察出窃语声,段宏兴时不时还特地插上几声“轻些、重些、左边、右边”之类的指示,叫白玉堂暗笑这大理国主当真会做戏,够全套的。不过他明白,若非段宏兴谨小慎微,怕是活不到今时今日。这一点段忠义比起他这国主老爹怕是要差了十万八千里。
时间紧迫,段宏兴当下简明扼要地说了下大理现状,边说边观察锦毛鼠眼神,见对方镇定自若,知其早已了然七八分,于是省下唇舌,详细交代朝中柴文益势力部属以及如何应对之法。白玉堂表面恭敬地听着,心里倒不以为然,因为段宏兴所说的对策也无非是叫守边的元帅孙冕秘密领兵回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干党羽拿下。这一点先前白玉堂他们早就想到:段宏兴会冒险在虎符内藏书与孙冕暗通消息,孙冕其人必是信臣。
不过这事儿说来简单,难就难在如何取信对方。白玉堂表示可将段宏兴易容救出,由他亲自赴边关下令,不想段宏兴仍是摇头。其实仔细想想也知道大理国主不肯的理由,他若一走,无辜的朝臣宫人必受池鱼之殃。于是白玉堂调转话题询问是否有取信的凭证,段宏兴想了想道:“无妨,冕自小便是朕的伴读,私交甚好。有样信物,旁人只当寻常,他若见了,必然信你。”说着便指示白玉堂到一旁的柜中去取,白玉堂略行几步到得柜前,正欲躬身开柜,突觉几股凌厉杀气止不住自外逼压入殿中。猛一抬头,剑眉惊挑,白玉堂飞转身子退回段宏兴身前护住。(零:我发现之前有人误解了,这里再解释一下。小白发现的虎符内的密函不是特地写给他的,而是写给原来会收到虎符的孙冕的。段宏兴是怕被追回来的虎符的秘密曝光,才扔给白玉堂,一来消灭证据自保,二来也可让白玉堂等人知道他的用意。)
此时段宏兴也已察觉到不对,心想莫不是哪里露了马脚,叫人发觉了。坐起将白玉堂拨到一旁,高声道:“什么人?出来!”
殿门被“嘎吱嘎吱”大力推开。
莫名强风趁隙鱼贯而入,吹得衣袂翻飞几乎不能直视,几点烛火相继熄灭,殿内一下暗了不少。
白玉堂眼疾手快扶住身旁欲倒的有风罩的烛灯架。待劲风过去,目可视物,只见四个巧笑吟吟的白衣女子飘身入内,分站两旁。本是恭敬相迎殿外,其中一个忽然瞥见段宏兴始终端坐在榻,不悦冷笑道:“我主人日夜兼程不远千里来此,国主竟舒舒坦坦在榻上迎接,是何道理?”脸色骤然一沉,厉喝顿起,“还不给我滚下来?!”
什么女人,居然如此嚣张?白玉堂额头青筋狠狠一跳。即便段宏兴能忍,心高气傲的白玉堂亦万万忍不下这等气焰。正欲出声维护,先前幽暗未看真切,此刻借光一照,冷不丁地惹得眼皮狂跳,其后更是闻得一个熟悉的话音自殿外传来,不冷不热,不沉不亢,听似懒散惬意,却偏生的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
“白十,你的话虽不错,却放肆了。”
一袭紫衣翩然自夜幕的沉色下显出轮廓,如同来自冥界的主宰,高贵且阴森。紫衣人脸上带笑,却冷绝更胜能将人割裂的冰刃,自那一声过后,他便再没声息,幽静到近乎骇人,直至身后又有两个白衣女子出现,附耳几句后,紫衣人的笑容才恍如冰雪初融恢复了暖色。
“大理国主,好久不见了。”
紫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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