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回头时也不禁蹙眉,这处甚比他现住的那处还要不堪,根本不必探搜慕容凤在何处,冲门便是榻,几步不过而已。
只不过这府邸本就是只备着慕容暐一宗居住,遣散了低贱的后妃后仍是余下了不少人口,便一起拥挤在这一座府中。所幸各家家主进明光殿听封,若幸运得了一官半职,都是要携家带口搬出去的。
而慕容凤没了父亲,他们一家,没了家主。
说是寄居,算是好听的。
“道翔,你说句话吧。”
慕容凤眨了眨眼睛,仍没什么动静,倒不像是说不出话的模样,而更像耳不能听闻,亦或是听见了这话,却没什么要作答回应的意思。
慕容冲看了眼慕容泓。
“你要就这么一辈子不说话了,干脆这么成日卧在榻上算了,一己之悲痛,一时也罢,如今这算什么?甚还不如个女人!”
“七哥,行了!”
“起来!”慕容泓剑眉横起,伸手捉住慕容凤的腕。
慕容凤不动,目中却泛起涟漪,合着这一滴泪流转许久,却始终是合着,倔强地不肯掉落,尴尬地持在眶中。
“你单记得你父王是惨死于秦人之手、家国亡送在秦师蹄下,如何记不住这仇?你起来,起来啊!”
慕容泓手上使了力气,声色喊破,夹出一声呜咽。
慕容凤始终僵持在眼中的那一滴泪总算肯落,他微微张开嘴,终于哭出声来。
慕容冲伸手掩了半面,烟目微皱。
慕容泓倒是不掩饰,大大方方哭皱了面目,手间拉扯化作了重重拥怀。
“这仇,我永远都忘不了。”慕容凤的脑袋埋在慕容泓的肩头,目光虽带泪光却蹦出凌厉,似是咬牙间挤出的沙哑,更像是一道浓重的鼻音,却也总归算是一句开口。
从窗棂处向内投入一枚纤弱的影子,遮住阳光,攀在窗上摇晃几下,蓦地消失不见。随后是沉闷一声撞地的响,室内三人一愣,面面相觑之后还是慕容凤先有了反应,也不顾着外衣鞋履,只从榻上掀开一床被席,撞门冲了出去。
“母亲!”
新兴侯……新兴侯……
慕容暐恍恍惚惚从明光殿中走出来,身后慕容德撞着他的肩膀过去,也不知是他故意要对他表达自己心中的愤懑与不屑,还是他走路太过摇晃,正巧与他撞上。
慕容暐茫然回头看了一眼,慕容评走在距他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里,看他放慢步子,便也放慢自己的,见他停了下来,便也停了下来。
燕国太傅慕容评,如今是秦国的范阳太守,不日,就要上任了。
慕容暐意外地没什么情绪,毕竟他们如今是完全一样的人了,谈不上谁去责怪谁,责任这一幅说辞,推来推去,不过是对自己的安慰罢了。
现在倒也没什么需要安慰的了,他是新兴侯。
新兴侯,秦国的新兴侯。
保住了一条性命,甚还全了些荣华富贵在身,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到底是黄泉下有人怒于面见他,还是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报应?或许死了就是死了,不是继续去到另一处活着,抑或者再活一场。
最终还是慕容评重新迈开了脚步,一步步向他靠近,到了最近,又慢慢远离。
慕容暐不自禁笑出一声。
“新兴侯,恭喜了。”
自身后一声轻描淡写的恭喜,像酷刑之后扎醒昏迷的细针,钻入最脆弱的指尖里,慕容暐回过头去,正看到郭辩微笑着,站在他的面前。
恭喜,谈何恭喜?
“陛下仁厚。”
“是,难得的仁君明主。”郭辩说。
慕容暐颔首,习惯性整顿衣裳下摆,却意外落了一空,才想起自己此刻的穿着是什么模样,迈脚之后又不知何处落脚,轻咳两声遮掩尴尬,向前继续缓慢地走,与郭辩擦肩时彼方又开了口。
“朝中不乏有这之外的声音。”郭辩说。
慕容暐站住。
“陛下所负着实不小,您总不至于让他孤军而战,即便陛下圣德仁厚,总归还是您的身家性命。”
“听闻新兴侯有一妹,正当婚嫁。”
第五十七章 长安之春
“他还被关在外面?”
慕容宝低头将鱼肉挑剔干净,不置一词。
“反正没人请他进来,进来了也没人替他安排住处,他——”慕容隆嘴中仍盛塞了满满的饭菜,还未来得及下咽便急着开口说话,一阵含混不清还险些噎到自己,被坐在身旁的慕容农举起筷子朝手打了一下。
“你打我做什么?”慕容隆不满道。
“咽下去再说话。”慕容农小声说。
慕容隆白了他一眼,不过还是先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才从座上站起来,气势汹汹道:“大哥以前对他多好……这等卖父弑兄的小人!就算父亲留他一命,我也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慕容麟形同一只迷路的鬼影。
从路的两侧拔起高深的府墙,斗拱与檐角如生了数张大嘴的怪鸟,午后与傍晚的间隙日头倾斜罗织出一方阴影,慕容麟于是置身其中,眼盯着脚下的路,也不顾自己是要走向哪里,只沿着这阴暗一路走去,便绕了这一座府邸数十个圈子。
泛旧的鹿皮靴子踩进堆倚墙角的积雪之中,拔(这也和谐)出来,再踩进去,他背着手,拇指磨砂着虎口的伤处,麻麻的,觉不出痛。
“喂!”
慕容麟抬起头,正一颗石子撞上脑门,下意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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