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自己越是努力地去想,叶邵夕的样子在他心中也就越过丰满,越过深刻,他现下才发现,他甚至是可以很清楚地回忆起那人身上的每一根毛发生长的方向、状态、和长短。
正因为记得太深了,太重了,也太刻骨了,所以他现在想画,却画不出,也画不成。
叶邵夕就是叶邵夕,即使是一点细枝末节的不同,那就不是叶邵夕。
宁紫玉忽然发觉世间的所有竟是如此的不稳,就像他迟来的情感,就像叶邵夕渺无的踪迹,就像那一掷之后,就再也不可回还的时光,总是在人的不经意之间,或许就会永远地失去。
再也不可能回来。
月夜撩人,修竹声声,匆匆一载的时光,就在宁紫玉由不懂爱到懂爱的悟得过程中,匆匆度过。
在这期间,他所有的爱恨情仇都迂回在心中,万语千言,万千想念,都晦而不宣。
月夜访竹,宁紫玉披衣出来,走过一片葱葱的竹林,在一片风声月色中,思念故人。
他先是去了叶邵夕之前大吵一架的小佛堂。
他记得叶邵夕曾在那佛堂之中为自己点了好些盏菩提灯,被自己一怒之下砸了,想必现在那佛堂早已不在了。
然而,谁想,宁紫玉穿过竹林,却在不远处看到了那个简陋的小佛堂,和佛堂中隐隐透出的点点灯光。
宁紫玉走进佛堂,恰巧那小佛堂中打扫的小师傅还未歇息,刚刚诵完经书。他进了佛堂,一眼就看见佛祖金像,佛塔,经卷前分别燃起了一盏盏的菩提灯,不知在保佑着谁。
他眼眶忽然就热了,问那小师傅:“这是谁点的灯?”
小师傅见皇上驾到,忙叩拜答道:“是以前在这宫里的叶侍卫点的灯。”
宁紫玉又问他:“这灯是为了保佑谁?”
小师傅再答:“不知。叶施主只说是为了保佑心中之人,叶施主说自己心中那人总是作孽,经常杀生,他盼自己点了菩提灯,为心中那人积些德,以后平安一世便也罢了。”
宁紫玉听后久久不能平静,他对那小师傅又道:“你给朕拿些线香来吧。”
小师傅有些吃惊,但仍是依言为他拿了线香来。无人不知,当今皇帝宁紫玉从不拜神求佛,更不喜巫术,从来不信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宁紫玉点燃线香,对着佛祖金像拜了几拜,闭着眼呢喃了一些话,从不敢才起身。
“你出去吧,朕想在这里静一静。”
那小师傅听罢,叩拜一番也就出去了,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才见宁紫玉从小佛堂中出来。
之后,他又去了竹林小径深处的那片竹屋,也是他一年多来,从不敢踏足的地方。
他怕越接近,越想念,越想忘,却越忘不了。
风声掠过,竹影憧憧,宁紫玉眼前一花,就好像看见面前的竹屋在一瞬间突然亮起了灯来。此外,还有那人太过熟悉的剪影也一同映在窗前,影影绰绰。
然而幻境毕竟是幻境,不过是出于人自己的想象,就在宁紫玉还来不及惊喜之时,那灯忽然又灭了,而窗前熟悉的剪影,也随之消失。
宁紫玉一震,猛地就反应过来,他心中一紧,生怕刚才看到的那人也随着消失似的,慌忙破门而入。
“邵夕!”
他在黑影中焦急地来回环顾,却仍寻不到那人。
“邵夕!我知道你在!你出来!你出来啊!——”
然而——
空空荡荡的房间内满是尘灰,显然一副很久都没人居住的样子。宁紫玉找了许久,最终才借着月光,看清桌台上的油灯倒了,上面还覆着一层薄薄的蛛网,勾连至整个桌面。
这说明,刚刚他看到的,真的是幻象而已。
宁紫玉说不清这到底是如何一种感觉,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内一空,本来还满当当的惊喜被人蓦地抽干,更是令人觉得心力怅惘,很是恍惚。
这就像刚刚他才看到的幻影一样,断也断得戛然而止,始料未及,让人心中原本蓄满的惊喜,蓦地就被人生生切断,痛彻难当。
窗外月色朦胧,好似轻柔的纱帐,温柔地打进小窗内灰沉沉的地上。
宁紫玉在竹屋中随意转了一圈,看见那人摆放在角落处的衣柜,不由打开看了看。
衣柜之中,尽是叶邵夕洗得已有些发白的衣物,很是陈旧。这些衣物中,大多都是黑衫,极少有其他颜色。宁紫玉翻起那些黑衫看了看,却无意在一沓衣物之下发现了好些个信封,要送去的地方各不一样。其中有一些是写了宁紫玉爱吃的食物,包括他吃秋栗糕时的小习惯,包括他总爱在昏黄的烛光之下翻看折子,又包括他一到盛夏之际又总爱咳嗽的小毛病。
盛夏之际,百花齐放,宁紫玉身上从来健康得很,从不得病,然而却是对牡丹、金兰等花的花粉过敏,因此一到盛夏之际,他便咳嗽得很是厉害。
叶邵夕早已默默注意到了这一点,问了御医,自己拿了黄芩、桑皮、五味子等中药磨成了粉末,做成檀香,燃在自己的屋子里,这样宁紫玉每次夏季来到他的竹屋,咳嗽就会减轻许多。
宁紫玉其实也早就注意到叶邵夕屋子里的熏香有些中药的味道,但他从不曾在意,只觉得特别,却不想不论自己对那人如何,他总是会在最细微之处为自己操心,从不言语。
如若不是今日他在他的屋中发现这个信封,封内装着叶邵夕所记下来的檀香配方,宁紫玉如何会知道,这人已对自己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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