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阕小词里的情意,就连他郁紫,都会忍不住去感同身受。
五年了,自从那个人离开之后,天天月月,月月年年,宁紫玉每天的生活,不是作画,就是低吟浅唱,抚琴作诗。
每当夜晚来临,华灯初上,万籁俱寂之时,这首悠悠的琴曲,总是会响彻在映碧皇宫的各个角落。
毫不夸张地说,这首词曲他听了已有五年之久。
想来只要是映碧的宫人,就算是一个半点文墨都不通的呆子,都是可以对宁紫玉这首词倒背如流的了吧。
郁紫此时,背倚宫门,抬头望月,整个思绪都还沉浸在刚刚的第一联小词中,紧接着又听见,那个人的下一句诗词,也随着他的琴音,娓娓传来。
“归燕双栖,妒他双去又双息。不觉寒暑,此后长向孤鸿声里住。”
郁紫听罢轻轻一震,又一遍地学着刚刚那屋里传响出来的声音,低头,自顾自地吟唱了一遍。这一直是他在此曲中,最爱的诗句。
梁间归燕,双宿双栖,双飞双落,恁地招人嫉妒。
上天有时候,就是会这般冷眼无情,任你看遍这世界上所有的成双作对,却只会独独叫你一个人体会什么叫形单影只地独望孤鸿。
而望着望着,他便再也不会去管自己身上的衣衫到底是单是薄,是暖还是寒了。
因为他的整个心思,早已随着漫天的孤鸿声中,飞跑了,散尽了。他只是长长久久地伫立着,不堪疲倦地伫立着。世界是寒是暑,与他再无关系。
窗外的秃枝声沙沙的,随着整个盘旋在映碧上空的琴声,在微凉的空气中随风摇晃。
透窗过去,郁紫分明可以看见在那薄薄的光晕当中,宁紫玉一双眸子却早已好像穿透过眼前飘摇的烛火,空荡荡地望向远处了。
他的眸光,和他的琴曲一样,正随着清风,一声一弦地传远飘散。
想当然的,其实站在月下伫听已久,陶醉于这琴声之中的人,却并不只是郁紫一个。
同样是映碧深宫的一处角落,在君赢冽与白予灏二人共同居住的“栖殿阁”前。
“归燕双栖,妒他双去又双息。不觉寒暑,此后长向孤鸿声里住。”
斜倚栏杆,君赢冽一时竟有些回不过来神似的,冲着他背后白予灏痴痴呢喃道:“是啊。归燕都回来了,双宿双栖,却可怜那一个人,还要独自面对着天边的孤鸿,痴痴伫立。”
白予灏闻言,轻轻一笑,从君赢冽的背后环上他的腰,将自己的唇紧贴到他的耳边道:“赢冽知不知道,其实两年前,我也和那个人一样,做过相同的事。”
白予灏说罢停顿了一下,眼神忽然远远望去,又道:“只有真正相思过的人,才能听得懂他琴中相思的含义。”
“呵,说得竟好像你也很了解他似的。”
“不,我不了解。”
白予灏直言不讳地答道:“与其说我了解那个人,倒不如说我曾经跟他经受过一样的感情经历,只是听得出这曲琴声中的含义罢了。”
他二人这厢正说着,忽听又有一句琴音轻渺传来。
“土花长染,屧痕沁湿锦鵷斑。怅望长天,惟飞雁年年霜雪知还。 ”
琴音铮铮地传着,每当其泠泠的弦声随风飘散之际,不知有多少道不尽的悲伤在琴声当中倾泻而下,仿佛一瞬间,便为天地万物染上了一重哀情的颜色。
白予灏听罢这句忽然愣了一愣,过后又微微一笑,情不自禁地就要为他解诗。
“土花,又可解作苔藓。屧痕,无非是指那人离开之后,空留在长廊上的一行脚印。而这锦鵷,则是指绣有鸾凤双双的枕头。”
“呵……这个宁紫玉,可真是看不出来的儿女情长,本以为他是绝对不适合写这些绮丽的小词的,可现在写出来,却没想到,又是这般的合适。”
“梦中,遍布的苔藓爬满你空留在回廊上的脚印,我站在回廊上空空伫望着这些脚印,又忍不住任泪水打湿枕头。”
君赢冽在后来,眼神又望着远方,为白予灏补充道:“所以,在那些成双成对的锦鵷枕上,才会有一行一行的干了又湿,湿过又干的‘锦鵷斑’的出现。宁紫玉这样的比方,可真是妙。”
“怅望长天,惟飞雁年年霜雪知还。”
不一会儿,只听天空中又传来一声。
“满怀着一身惆怅的情绪长空望断,却只见得每一年,只有一行行知冷知寒的飞雁,按时回来。”
君赢冽此时又忍不住,将他后半部分的那一句,细细拆解出来。
“言外之意,便是连那些不懂人情世故的飞雁都知道天气冷了,应该要飞回来了,可是他日夜思念的那个人啊,却总是不知。”
白予灏见状,又补充着君赢冽,将他的言外之意,条分缕析而来。
这半空当中的琴音弹到此,不想却忽作转调,以四句阴阳顿挫的三字词,加强着歌者深藏在内心的痛苦与一种有悲闷难伸的韵调。
“并回烛,忆写向,添哽咽,足凄凉。”
风撼秃枝,满是落叶的地上惟听得到万叶翻动的声音,伴着那个人的琴音,铮铮的在整个映碧的皇宫上流响。
歌声中,那人不甘心地在问,成双成对的烛火,你为何总是要这样,总是要在他的眼前并跃,进而扰乱他的视线,绞碎他的回肠?
泠泠的弦声幽幽的,本是思念他的琴曲,可是听在耳边,唱在嘴边,不知为何,又是这样的添尽哽咽,抒足凄凉?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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