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杳这时,正好刚刚是寒症发作完,他瘫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忽觉得空气甚是憋得慌,便起身去推开小窗。
流动的琴音,刹那也随着那被缓缓推开的小窗,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刘杳闻声怔了一怔,身体不动,却恰好就听见那接下来的几句。
“葬玉流红夜未央,微歌发齿不能长。悲风荡漾摇帷帐,停琴伫月坐自伤。”
“八尺游丝,千里归梦。忽疑君到,痴数春星。”
五十音,十三弦,一弦一柱,一音一节,其久别信断之事,长念不已之情,无可脱顿的爱意,便似漫天漫地舒卷而来的乌云一般,满心而发,肆指而成。
烛条半落,你看“葬玉琴”的琴弦上,也被周围的烛火,染上了一层明明暗暗的流红。
夜,还很长,长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天亮。
至于他啊,就一直在这里,一边默默地等待天亮,一边轻轻地弹唱着思念他的琴曲。
古瑟繁弦,哀音怨曲。琴宜月夜,清怨尤深。人都说,弹琴,本是用来消忧的,可是情切切,意绵绵,这首哀怨的曲调,未曾弹完,却已经使他愁上加愁,忧上添忧。
而刘杳此刻,一边听着他琴曲中的真意,却不知为什么,一边就狠狠地攥紧了手下的拳头,颤抖得有些不知所措。
说起来,刘杳诗词歌赋的造诣虽然不深,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听不懂这些小词中的意境了,毕竟,他当初也和宁紫玉一起生活过那么长的时间,耳濡目染,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在云阳山头,整天只会打打杀杀舞刀弄枪的“叶邵夕”了。
“呵,笑话!”
刘杳话音一落,突然就闭上眼,将自己身前满桌的东西狠狠扫落,他心烦得很。
天上的明月,和那月夜下的琴曲,在他的头脑中不断交错变幻闪过,可刘杳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越是听那琴曲,自己的心境,反而就越是烦躁和不安起来。
最后,他只有强迫自己躺在床上,用双手发狠似的堵住自己的耳朵,左左右右辗转反侧,硬是不让那扰人的曲子再流进自己的耳朵之内。
可现实却是他越是堵住了耳朵,而那声音在他的头脑里,就越发清晰起来。
呵,他说伤心,呵,笑话,这个宁紫玉,竟也有“心”可伤吗?
他刘杳,宁愿相信天下所有的人,却独独,再也不会相信从宁紫玉嘴里吐出的半个字!
天上明月一轮,地上孤身一人,窗间烛火半条,世间一曲真情。
刘杳正这么想着,忽听本来音调正高的琴弦陡然急转直下,就如一首平静、深沉、哀愁的弦曲,也终于带着它无限的余韵,缓缓地弹奏到了尾声。
末了,只听空气中,那人用拇指最后勾响一弦,然后在一声低吟中,不知有几多压抑难伸的感情,追随着逐渐歇响的琴声,于风中正慢慢消逝的琴韵中回旋。
最后一句,只听他传来得是:“荒城宫阙,全非。做尽秋声,空待——”
原来……原来没有你在的世界,即使是皇宫,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一座座渺无人烟的荒城。原来,原来我在荒城中弹尽春夏秋冬,为的,也不过是空空地等待着你再回来。
往事之千重,正见于情弦之九曲。
琴弦漫漫,曾几何时,也有人说,诗乃心声,性情中事也。可是不知,在这片柔美朦胧的月夜下弹出的琴曲,是否也可以真如心声,作曲全欲以言情耳?
刘杳听见这句,不知为何,竟是本能地一怔,过了半天,都不再说话,也再也说不出来什么话。
这么晚了,本该是大家都熟睡的时刻,也不知是谁来敲刘杳的房门,“咚咚”的两声,立马就惊醒了正在发怔的刘杳。
刘杳听见声音,忙站定,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才去开门。
“六、六王爷……”
“嗯!这么晚了,本王还来打扰,没关系吧?”
君赢浩嘴里虽然这么客气地说着,但人已抱着酒坛,越过刘杳,错身进来,一屁股就坐在了窗前的椅凳上。
他说着,径自拿出了两个坛子,为两人各自斟满了一碗酒。
“刚才的琴声,听见了吧?”
刘杳过了半天才走过去,站在君赢浩的身后,开了开口,却并没说话。
“唱得好啊,唱得好。”
君赢浩说罢,先是夸赞了两句,然后又像是有些微醉似的,不知从哪找出了一根筷子,一边敲着酒坛,一边将他刚刚听到的诗句,摇头晃脑地咏诵出来。
“归燕双栖,妒他双去又双息。”
“不觉寒暑,此后长向孤鸿声里住。”
“土花长染,屧痕沁湿锦鵷斑。”
“怅望长天,惟飞雁年年霜雪知还。”
他兀自诗兴大发地将它唱了两遍,过了一会儿,又突然一脸正色的,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曲中,那些隐晦不外露的表达,实则,也不知道藏了弹曲之人多少内心如火的翻涌。”
刘杳在一旁,听见他说话,却一直偏着眼睛,扭着脖子,不肯说话。
“你知道吧……我来之前……皇兄曾叫我杀掉你……”
君赢浩不知是喝得多么醉了,才将这甚是机密的事,一失口全给说了出来。
谁知,刘杳听罢却只是轻轻一颤,过了半天,才低头苦笑了一声,不轻不重地道了一句:“嗯”。
“你是四哥亲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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