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有才背着一动不动的大麻袋出了院子,垂头耸肩的模样轻易让人忽略对他的注意,就这样,他一路顺遂地带着人去到了坊内偏僻处一棵柳树下。
接头那人轻手轻脚地接过他的袋子,趁着四下无人,解开袋口往里瞧了一眼,见到一个模样清秀、身躯有些瘦弱的男子,不由咧嘴一笑,同乐有才打趣道:
“这莫不是你拐带的哪家穷书生吧?”细皮嫩肉的模样一瞧就不是乐有才这种糙户能结识的。
乐有才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对他扬了扬下巴,拧着眉头道:“莫要废话,人我同你带来了,你先予我银钱,我再将他的长命锁交给你。”
那还是当年他买到这女儿时襁褓里自带着的,本想便宜买回去养着给自家儿子当童养媳,谁知后来南方发了大水,他们一路往北走,去投奔自家多年未见的大哥。
然而在望安顺利留下后,他家大儿竟又被大哥心善地推荐到私学,那可是正经读书的地方,乐有才不禁做起了状元梦,万万没想到自家祖坟突然冒了青烟——
他马上要有状元儿子了,有这样厉害的儿子,又何必跟阿宁这傻丫头在一块儿?
那可是能尚公主的啊!
于是,他们夫妇俩一合计,决定让二娘子出门去寻些生计,恰听得邹德全收徒一事,便大胆产生了让二娘女扮男装去混些银钱的法子。
如此一来,待二娘及笄后,他们还可寻一媒婆将她嫁了,再盘剥一遭嫁妆钱。
谁知……
这阿宁竟敢在外头游晃到这二九岁数,如此大的姑娘,媒婆也不好说亲了,只能凑合问问平康坊收不收。
平康坊收人的价钱自然不比这次打听到的“冲喜”钱,乐有才想,自己已对二娘子仁至义尽了,她该念着自己夫妻的恩情才是。
“兄台,我可能打听一下,这是哪位贵人家办喜事?”乐有才想,万一这二娘命好,真能一嫁过去,就冲的人家重病痊愈,那他日后岂不就是富贵人家的……外戚了?
那负责接人的皮笑肉不笑地冲他扯了扯唇角,说道:“乐二狗,收收你的算盘,这五十两乃是买断价,此人今日后与你再无干系。”
乐有才还想再说,被人打断:“行了,收钱吧。”
言罢,那人将裹着六锭银元宝的绸布揭开,又同他道:“剩余的二十两以布易,待人一送到,我便亲自将布送至你府上。”
乐有才拿起一锭银子咬了咬,见到上面一个牙印,登时笑开怀:
“好说,好说。”
……
不多时。
原地只剩下晕倒的乐宁同那强壮的人牙子。
那大汉也没想到有人敢给他女扮男装地塞人,走到半路上才自语了一句:“或许我当先验验货。”
这念头才刚产生,旁边就有一乞儿脚下一崴,顺势往他的身上撞去——
大汉及时避开,骂了一句:“不长眼么敢撞你爷爷!”
那乞儿不断地躬身道歉,大汉啐了一口,已不记得自己方才在想什么,只顾带着人往目的地而去,瞧见他行去的方向,暗处的影九同影十表情逐渐迷惑。
那怎么看着……像是往太子殿下生母处所去?
……
陆国公府。
陆蓉坐在自家厅堂内,有些不安地绞着手帕,问自家郎君:“前些日子,姚家主母特上门来同我哭诉想见见宛祯,尤其是听闻她近日又在宫中出了事,我一时心软,让她将宛祯接回去两日,不会出甚么岔子吧?”
话是这么说,她却觉得怎么着怎么有些心神不宁。
陆蓉的丈夫是个读书人,如今因陆宛祯之事,发妻惴惴不安回了陆国公府娘家,他也跟着巴巴地过来了,闻言只略一思索道:“我听闻姚侯不大管家事,日日在道观里住着参透成仙之道,至于姚夫人……似是因着郎君喜好这些个方术,她府中先前也养了几位道士,只现今佛门昌盛,前两日又引了几位大师至家中——”
他想了想,皱了皱眉头道:“殿下被陆家收养之后,姚家自是明白其中利害的,想必会护得殿下周全,何况还有国公府派去的人。”
“希望殿下平安回来……否则我不知怎么同圣人交代。”陆蓉望着门外的方向,出神地喃喃道。
此刻,姚府。
陆宛祯的生母姚夫人捏着佛珠在厅堂里来回走着,而后忽然望向墙角那位正诵念经文的和尚,问道:“大师,此法子当真有用么?”
这位大师是她在大相国寺门口偶遇的,彼时恰好她因着孩子的事情六神无主,便病急乱投医,试图找些能让女儿在宫中不那么倒霉的法子。
从入宫至此,先是癫症,后又遇歹人行刺昏迷至今,她实在是怕了,但她仍不敢透露陆宛祯身份,只说自家有个小儿最近霉运缠身,病症加重。
那和尚闭着眼睛,老神在在地开口道:“若是来人八字相合,自然可替贵府郎君挡去命中之煞。”
想到这儿,他觉得有些纳闷,不明白姚夫人怎会护儿子至此,竟要求成婚之人必是个郎君,只说自家孩子有龙阳之好,偏要他算个相合的郎君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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