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鸯还算机灵,没过多久便领会了叶景川的用意,但叶景川选择的躲避方式太过香艳,他无福消受,才坐了一刻多钟,背心已被冷汗浸透。他平时的浪荡皆挂在两片嘴皮子上,揭下外面那层皮,里头干干净净,不染纤尘,比谁家公子都纯良。
呆了半天,狗师父居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悠然自得,叶鸯可坐不下去了。一双眼时而望向窗外,时而落回师父身上,纠结挣扎半天,强压着火气开口相询:“你今晚是不走了吗?他们可还在等!”
这个“他们”,自然是在说方鹭方璋师徒二人。方鹭的白鸟不知何故,并未寻到叶景川这边,没了它通风报信,叶鸯总觉不安稳,仿佛将要同那两人失去联系一般。反观叶景川,却是冷静得很,好像方鹭方璋都跟他似的生了狗鼻子,仅循着气味就可寻人。
叶景川并不回话,双眼望着别处,不在叶鸯身上。叶鸯讨了个没趣,讪讪地盯着桌面上酒水不再开口。两厢静默对坐,本也无甚可说,可叶景川忽想起几日前那事,犹疑片刻,仍是问道:“江家那人究竟如何招惹你,说来听听?”
“……”叶鸯听他问,倏忽变了颜色,起身便要跳窗离去,动作极快,有些落荒而逃的样子。他跑得快,叶景川拦得更快,楼下行人只看到那扇窗开到一半又合上了,不知屋里的人究竟是嫌气闷还是嫌风凉。
☆、第10章
后面一整夜,再无别人进这间房,房中仅余叶景川师徒二人,一坐一卧,前者饮酒,后者假寐。叶鸯沉不住气,闭眼闭了没一会儿,偷偷睁开来看叶景川。这一看便觉稀奇,叶景川平素不沾酒,今夜却不知犯了何种病症,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叶鸯眼看他喝了半宿,没有分毫停杯的意思,正要劝阻,突然见他直挺挺往前栽倒,伏在了桌面上。那桌上杯盘狼藉,酒盏未收,一只杯子叫叶景川撞到,骨碌碌滚下了地,发出一声脆响。叶鸯惊了一跳,慌忙去扶,近了狗师父的身,才嗅到空气中一缕淡淡幽香,哪有半丝酒气?
迟疑着去抓桌上酒杯,凑近鼻端一闻,那杯子里盛的果真不是酒,闻着味儿倒像花茶。叶鸯脸色变了变,起身欲走,手腕忽地被狗师父抓住,用力一拖将他拖至跟前。叶景川喜怒无常,叶鸯不想触他霉头,当即挣扎起来,想赶走这条恶犬,然而挣扎无果,硬是被叶景川逗了老半天才肯放还。
至此,叶鸯大致明白了狗师父为何从来不饮酒。清醒时脾性都这般恶劣,若是酒醉,那还了得?脑中骤然浮现出一个恶鬼般的叶景川,叶鸯猛地一激灵,手下使出八分力气,竟捏碎一只白瓷杯。碎瓷片散落地上,还带着晶莹水珠,他俯身去拾,指尖触摸到一点凉意,在夜间,那冷气丝丝缕缕直沁入骨,冻得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窗外响起振翅声,叶景川离座,绕过半蹲着的叶鸯,将窗子推开一条缝隙,方鹭的白鸟自窗缝钻进屋内,腿上绑了一张字条。叶鸯似有所觉,蓦然回首,正好看到叶景川自鸟儿身上拆下那张纸。他展开字条,大略扫了一眼,轻轻一捻,纸张便在他手中化为齑粉,飘飘洒洒落下来,如冬日细雪,好看得紧。
见到什么都要吟咏一番,那是诗人做派,叶鸯并非诗人,他紧紧盯着那碎纸屑,只觉后背发冷,心里犯怵。他怕的,倒不是他师父,而是那张被毁的字条。方鹭师徒二人,定是悄悄去了别处,指不定替叶景川取来什么东西。
“你和他们商量些何事?”叶鸯起先蹙眉不语,后来实在难捱,仍是开口问了师父。叶景川和方鹭两人行踪诡秘,但凡是他们藏着掖着的事,旁人绝无知悉的可能,就算是徒弟,一样要被蒙在鼓里,事到临头,方能看出一点痕迹。
此时夜已深了,方鹭的白鸟却突然出现,这正说明前半夜方鹭并未驱使它来寻人。方鹭不来寻他们,多半是被旁的事给绊住,而叶景川神色淡然,不急不忙,由此可见,他事先就已知道方鹭今夜会去别处。
只是叶鸯实在不知,究竟是叶景川刻意给好友制造了意外,还是他们先前有所安排。他方才那句,试探多过质问,他想师父总不会到现在还对他有所隐瞒,不讲实话。
可叶景川真能做到一瞒再瞒。叶鸯问他,他竟睁着眼说瞎话。听着他口中缓缓吐出“无事可说”四个字,叶鸯浑身的血一下冲到头顶,几欲拔剑削叶景川一块肉下酒。叶鸯许久未回北地,如今一回来,被掩藏起的记忆复苏,连带着戾气也要张牙舞爪突破囚笼,大约是白日里见到山头焦土,引发了一场清醒的噩梦。
他将碎瓷片捏得死紧,咬破舌尖,尝到一点血腥味。静默地盯着地上那滩清液看了会儿,思绪愈发纷乱无章,分不清何为利、何为弊,辨不明孰为真、孰为假,是非界限,敌友之分,一并晦暗不明起来。
叶景川放归白鸟,自地上将叶鸯扶起,错眼望见他掌心,不由微微一怔。原来叶鸯烦忧之际,不知不觉间握紧那片碎瓷,这时候掌心已被刺得鲜血淋漓,好不骇人。叶景川掰开他手指,但见殷红满眼,透过指缝滴滴答答淋在地上,而叶鸯本人,仿佛不觉得痛。
“怎的,我又说错哪句话,惹得你不高兴?”叶景川按上那道血口,重重一划,叶鸯浑身一震,将手抽出,攥紧拳头往狗师父身上砸去。别人家师父见到徒弟伤了手,纵然嘴上不说,也还是要替人治伤,哪有人会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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