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讲得中气十足,他说自己饿了肚子,纯属放屁。方璋右眼皮猛地一跳,撂下筷子转头就跑,可惜还未跨过门槛,衣领就叫叶景川捉住。忐忑不安地一回眸,撞见那双蕴藏了寒冰千尺霜雪千里的眼瞳,不由得冒出冷汗,迭声讨饶,顺带拖叶鸯下水:“叶师伯,你休要听他胡说!我是搬了好酒好菜在他屋里享用不假,可我——我并非自己一人动筷子!叶师伯您问他,他吃了酱牛肉,您看看他牙缝里,指不定还有肉沫,他是装可怜,您心明眼亮,可别中招哪!”
叽哩哇啦一通好讲,总算博得些许认同,叶景川抓着方璋衣领的手松了松,后者不禁随之松了口气。但很快,一颗心复又高高吊起,原来叶景川依然认为他有罪过,非要押着他到院里好好教训。方璋欲哭无泪,再不敢为自己辩解,本来嘛,说他无辜他也不无辜,叶鸯要是没瞧见他好酒好菜地吃着,怎会想起要啃酱牛肉?
更别提他还想给叶鸯倒酒。
忽略掉被提至门外的方璋,叶鸯调整姿势,舒舒服服地靠在床头,伸手勾起江礼下巴,状极轻佻:“你这是千里寻姐,还是千里寻夫?你这样热情,我可消受不起。”
“二姐姐就该往你脸上刺,把你脸整坏了,看你还好意思说这话不。”江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觉得自己同情这人果然是在犯傻。
忆起初见,竟有种不真实感,当日,他见叶鸯生得好看,一双惺忪醉眼便认错了其身份,现在想想,恨不能返回过去,狠狠甩自己一个大耳光。叶鸯好看是好看,但和那被调戏的姑娘们不是一路货,这人生来就是调戏逗弄别人的。江礼心有不满,重重哼了一声,道:“没死就成,我去看看我姐姐。”
“哎,回来回来。”叶鸯看他起身要出门,连忙喊他停步,语气很是急切,仿佛有何要紧事。江礼闻声,果然止步回头,狐疑地上下打量他,叶鸯轻笑,摆了摆手:“罢了,你去找她,我不讲话。”
最要命的莫过于说话说一半。江礼差点儿晕厥过去,拍着胸口给自己顺了好久的气,勉强平静下来:“不急,她又走不了。你先说。”
叶鸯眨眨眼,忽而压低嗓音:“江怡姑娘离开巫山后是要回家的,你是同她一起走,还是等我几日,与我们一道回无名山?”
“我跟你一起走,就不回南江了。那鬼地方,憋得人好生难受。”江礼搓搓衣角,还想再搜刮出几句旁的话,却是刮不出什么油水,只好轻轻一叹,转身走了。
他孤身一人从无名山跑到巫山这里来,想必是极为挂念姐姐的,可他既然挂念姐姐,为甚不回家去?叶鸯很快想到,他和他爹娘恐怕真闹掰了,不然不会舍弃南江而选择无名山。
那,无名山又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他留恋?
和江礼有关的问题,考量到最后,总会陷入这样一个死循环。千变万化,都逃不开同一个地方:江礼为何偏偏选中了无名山?
他不是为叶景川。
假如他不死心,还想拜师学艺,叶景川断不会给他念想,将他带在身边。
他也不像是为了叶鸯。
至少叶鸯没感觉出来他对待自己是特别的,他对所有人,都是一个模样。
……除了小鲤鱼,她是个例。
莫非江礼真对师妹有什么想法吗?叶鸯被这个突然冒出的念头吓出一身冷汗,心脏疯狂跳动鼓噪。
但愿是他想岔了,师妹才多大啊,江礼不像是会丧心病狂到那地步的人。
因着江怡在场,此番前来巫山,江礼并未光顾佳期如梦。叶鸯每天看着他面壁发呆,总觉得他对佳期如梦那地方仍有念想,可造化弄人,他姐姐盯着他,他fēng_liú不得。不光是他fēng_liú不得,方璋同样fēng_liú不得,他们两人每日坐在院里面壁,也不清楚脑袋里转着什么。
江礼当真只是前来寻他姐姐,别的事很少去做,没有他和方璋在耳旁聒噪,叶鸯只觉此刻清静非比寻常。伤患需要静养,虽然静了不一定能让伤好多快,但总比吵吵闹闹来得强。不知方鹭当年如何选择了这样一个地方,门外便是闹市,院中却有奇异的静谧,仿若置身山林,仅能听到悠悠鸟鸣。最近变故颇多,想来敢于放开嗓门叫嚷的,也就剩下方鹭养的那小东西。
叶鸯躺了大半个月,期间叶景川常常不见踪影,来照顾他的,竟然是江氏那俩姐弟。江怡似乎通晓些医理,偶尔从外面带了药回来,给叶鸯调理身体。叶鸯听她念叨,不由蹙眉,难道自己当真虚弱成她所说的那样子,非得好好养着不可?他活了十九年,倒没觉得有什么体虚之症,这恐怕是对方夸大其词,担心他不肯好好喝药,故意吓唬他,叫他听话。
不得不说,恐吓的方法竟然是管用的,在江怡的注视之下,叶鸯不敢不吃那些药。她不光盯着叶鸯吃药,还支使弟弟拦着方璋,不叫他带酒肉进这屋的门,叶鸯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大鱼大肉逐渐远去,含着一把辛酸泪咽下稀粥。如此酷刑持续了很久,直到叶鸯伤处不再是那副血肉模糊的惨状,江怡才恩准他下地。
如今方师叔不管事儿,师父又不在,竟教这小丫头片子反客为主,训起别人来了。叶鸯摇摇头,撑着床板起身,扶住墙壁慢慢挪至门口,在门槛上一屁股坐下,翘首等待叶景川归来。望夫石下江水悠悠,叶鸯面前不远处亦是江水悠悠,他懒洋洋地把脑袋搭在门框上,双眼半睁半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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