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镇节度使的六纛终于出现在拨换城前戈壁滩上,亲兵虞侯们骑着清一色的马队在前方开道,五方旗和队旗随风招展,白孝德手持仪刀挺立马上为银刀官。
由于是出征,没有设横吹队,六位押衙骑着同一色马匹前行,两人持节,两人掌门旌。虞侯官们打着六纛伴随左右,豹尾盘在旗顶,绛红色的纛旗被横杆撑得招展妥帖。
夫蒙灵察一骑独前,身后分别是节度副使,四镇知兵使高仙芝,副都护程千里,节度监军边令诚,十姓可汗啜律,还有节度参军,掌书记。
李嗣业站在一旁,对这种气派百看不厌,尤记得盖嘉运田仁琬为节度使时,夫蒙对两位大佬的铺张略有不喜不屑。如今他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比起前两位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来对于气派这种东西,几乎没人有免疫力。
贾崇奂身穿白色中单跪在行进队伍侧旁,将幞头中的长发一缕拽散到脸前,表示自己去了官袍,散发披面为戴罪之身。
节度使的队伍昂首向前,没人去看跪在马蹄旁的戴罪者,直至夫蒙中丞的马匹经过他身边,一只手拽住马缰喊:“吁!”
他的马停了下来,整个节度使队伍都停了下来,旗帜虽然招摇,但四周却只有风声。
夫蒙灵察伸手揪着髯须,低头去看贾崇奂:“你……”
贾将军双手匍匐于地面,叩首道:“末将未能守住顿多城粮草,罪该万死,请中丞治罪。”
夫蒙呲起牙齿像一头老豹子,挥动马鞭对着贾崇奂劈头盖脸打下来:“庸奴!连条细犬都不如!你着实该死!老子用来伐敌的两万石粮草,你就这么给我糟蹋了,庸奴!你该死!该死!”
贾崇奂也不躲闪挺起胸膛硬受,夫蒙发怒每一鞭子都带着咬牙的力道!啪!啪!啪!他白色的中单上多出十几道血迹,其中有一鞭子打脱了捎带在了马身上,痛得夫蒙的坐骑惊声嘶叫,可贾崇奂硬是咬着牙一声也不吭。
李嗣业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下还好,贾崇奂的命保下来了。
夫蒙灵察抽了几下,累得咳嗽了起来,才握着马鞭指着他喝道:“稍后吾便召会军将,当场治你的死罪!”
……
“开路!进城!”
节度使队伍直接进入了拨换城,将临时牙帐设在了城使府上,立刻召集押官以上的将领到帐中议事。
这里偏是贾崇奂的府邸,他的波斯娘子也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宅邸是波斯风格建筑,高大厚实简洁透亮的圆顶屋,进深五丈宽三丈,恰好能容下所有军官能坐在里面开会。
按照官位排序,李嗣业屈居高仙芝,程千里之下,在右次位上,跟随众人一起跪坐在下方。
夫蒙灵察弃胡床不用,也跪坐在案几前,在如此重要的场合里,他需要一种仪式感,这旧有的汉礼就是最好的规矩。
“带贾崇奂!”
贾将军踉跄地被人扶入帐中,跪趴在地上。
夫蒙灵察手按着曲足案,冷声问道:“贾将军,两万石粮食,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被付之一炬,该当何罪?”
“末将当以死谢罪。”
“哼!嘴上说得漂亮!你若是真愧疚到以死谢罪的地步,还需要今日在这里给我添堵么!早该死到野地里臭掉了!”夫蒙立刻从腰间抽出自己的佩刀,扔到贾崇奂面前:“给你刀,出去死去!”
贾崇奂的肩头哆嗦了一下,犹疑地捡起了横刀,他的眼睛垂在地面上,虽不敢往高处看,仅从这个表现来看,他是没有赴死决心的。
李嗣业感觉应该张嘴了,至少能先得贾崇奂一个人情,便抬起双手叉在胸前:“中……”
谁知高仙芝竟抢先了半步,迅速叉手开口:“中丞,贾崇奂监守粮草遇袭被烧,自该领死。只是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让他这么白死了徒劳无益,不如让他沙场效命将功补过。”
尽管被人抢先了,李嗣业感觉还是得加紧赶上,也叉手补充:“中丞,贾崇奂认罪态度良好,况且他已得到了惨痛教训,吃一堑则长一智,留他性命知耻后勇,接下来征伐突骑施必能以功抵过。”
紧接着王正见,马磷等人也上前叉手求情,还有几个他不认识的押衙,押官,全部蹲跪在地上求情道:“还望中丞能饶他一命。”
夫蒙灵察早就等着他们求情下台阶呢,怒容满面指着跪在地上的贾崇奂道:“看在这么多同僚为你求情的份上,且记下你的人头,暂还留任波换城使。今日给你敲个警钟,接下来你若是不能知耻后勇戴罪立功,我即使不取你的项上人头,也要将你降为小卒!”
贾崇奂如释重负,感激地朝夫蒙灵察叩首:“谢中丞不杀之恩。”他又左右拜向左右的将领们:“感谢各位给我求情,某定不会辜负各位期望。”
他拜完之后,才硬撑着背上的鞭伤躬身退了出去。
夫蒙灵察坐得端正,酡红脸庞也愈发严肃,面朝诸位将领说道:“顿多城粮草被烧,征伐突骑施黄姓也只能推迟下来,仓曹参军何在?”
众多幕僚将领中,身材臃肿的吴三高越众而出,来到厅堂中央叉手道:“属下在。”
“这次临变运粮,龟兹焉耆两军共携带了多少军粮,眼下还剩多少?”
“启禀中丞,两军共运粮八千余石,除去路途中的损耗,还剩下七千石。”
“怎么会少了这么多?”
“这,”吴三高面露尴尬,心想这种傻问题还是不要抢着回答。
夫蒙灵察稍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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