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要是狠毒起来,那也非常可怕,古往今来多少人想救世,都是怀抱着改变这种现状的心态,然而从来没有任何人成功过,不管是王侯将相,还是平民百姓,他们都没有成功过。
人性是善还是恶,也是一个值得讨论的话题,性善论与性恶论都有各自的支持者,但书怀倒是觉得,婴儿刚降生的时候,就如同一张白纸,是他们所受的教育和所处的环境,在白纸上增添了颜色。
假如四周是黑的,那白纸很有可能会被侵蚀,假如四面八方都不染纤尘,那它完全没有理由凭空变作漆黑。环境对人的影响力不小,它会动摇人的心性,也会限制人的认知,在阴暗的环境中长大的人,无法理解什么叫做善良,因为身边所有人都在教他自私自利,不能和这种人谈论善心,就像不能对井底之蛙描述大海一样,那些事情,他们根本就听不懂。
天宫中的那些人仙,在飞升之前也曾经生活在下界,按理说得道者不应该具有功利心,但他们在人间的经历,多少会对其心性造成影响,而当心志不坚定的时候,他们实际上已经偏离了“道”。
那位有一条小狗相伴就已满足的老者,倒是比他们更接近于神圣。位列仙班,又究竟能比普通人高贵多少呢?如今的上界,不管是人仙还是天生神,都背离了自己的“道”,他们太注重比较,在平坦的道路上,竟也迷失了方向。
自己好像也不比他们好多少,成天自我比较,似乎也不太对。书怀自觉境界不如身边这名老者,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雪后的人间很美很干净,粉妆玉砌像是仙人的世界,一切丑陋似乎都被掩埋在这片纯白之中。四下里静得出奇,令人不忍心打破这份安宁,是以墨昀没有再说话,书怀也没有再开口,他们就这样肩并着肩,在落雪的街上慢慢走着。
路面上很滑,有些地方结了冰,石桥上最为有趣,行人须得扶着栏杆,才能平稳地过桥。书怀故意不提醒墨昀,想看他是否会跌倒,后者貌似一无所觉,然而就在他即将踏上桥面的那一瞬间,书怀却看到他把脚收了回来,不怀好意地回头看向自己。
“怎么不走了?”书怀尚未反应过来,小妖王却早已看穿了他的计谋,一把将他推上了桥。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书怀想把墨昀推进坑,没成想自己掉了进去。桥面被雪水浸润,此刻更是滑溜溜的,书怀站也站不稳,干脆抛弃自己的脸皮,跳起来挂在墨昀身上,横竖这边人少,没有谁看得到他们,小狼崽想要胡闹,那就陪他胡闹。
他们闲得没事干,在桥头折腾了半天,谁也不肯先上桥,到最后只好一人扒住一边的桥栏,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墨昀一路走着,不忘观察桥上的浮雕,不得不说凡人的创造力很神奇,无论是光辉灿烂的文化,还是留存百年的古迹,都是美到难以评述的存在。浮雕栩栩如生,每一块石板上都是一段故事,小妖王将它们连起来看,发现这些像是民间的传说。
大多数传说都是凡人对过去的美好想象,有时还夹杂着对未来生活的期待,墨昀看得入了迷,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这些浮雕所描绘的场景纷繁多样,有春花秋月,也有夏雨冬雪,各路神明往来其间,众多生灵都在画面中占有一块小角落。它们很真实也很细致,不知是匠人的想象,还是从前就发生过的故事。
书怀早就下了桥,在另一头等着墨昀,他知道人界的事物对墨昀而言十分新奇,因此不去催促,任凭对方慢悠悠地走着。
冬天的日轮也是白色,挂在天上像是一个大雪球,虽然它的光芒依然刺眼,但好歹不像夏季的骄阳那般炽热。书怀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又将视线落回桥栏。
过了这么多年,世道都变了,皇都也改姓了,这座桥却还在此处,八百年风霜雨雪侵蚀了桥上的花纹,人来人往马蹄纷踏,脚下沾着各地的软尘,让这座桥染上一些不同的色彩。它如此孤独,数百年无人长相伴,它却又不孤独,因为每一天每一年都有人从它这里走过,那些看似陌生的脸孔,有多少曾是它的故人?
桥栏上的浮雕,好似又新增了一块,书怀伸手拂去落进凹陷处的雪花,看着那说新不新、说旧不旧的刀锋。
大雪纷飞,埋葬万物,唯独埋葬不了在冰天雪地之中依旧燃烧的火焰,有一群人围着它取暖,他们衣衫褴褛,却面带笑容。而在他们身旁,有位年轻的姑娘倚在树干上,她手中提着一盏灯,小小的火苗在灯内跳动,与地上那熊熊烈火有着相同的形状。
匠人善于捕捉生活中的细节,这不知是在何年何月出现过的画面,竟也被那双眼紧紧抓住了。
晚烛常来此处,这场景她一定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又累又困又困又累,我不知道我在写什么,一切全凭本能。
第43章未泯
冥府的入口设在大树里面,这一度令书怀很好奇,如果是为了隐蔽性,那为什么不把入口藏在水底?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后来从严青冉口中得到了:经常出入冥府的是鬼使,而文砚之不会水,把大门藏在水中的话,他虽然死不了,但容易被呛住。
因此,为了文砚之的鬼身安全,首任冥君把大门藏进了树干。
但这样一来,就有更多的麻烦接踵而至,比如现在,书怀就看着树下的那人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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