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交流”,墨昀发现这位狗兄弟没什么大的志向,也无意修炼,仅仅是想活得久一些,陪在老人身边,报那一饭之恩,既然如此,那他也不好横加干涉,只得告诫对方看好自己的恩人,这几日不要在夜里出门。
小犬蹭了蹭墨昀的脑袋,对他表示感谢,紧接着迈开步子,朝那边的老人跑去。老人弯下腰来,张开双臂接住它,任由它在自己脸颊上舔来舔去。此刻已近正午,书怀估摸着他们是要回家,便向老人道别,又从那团枯草中把墨昀拖出来,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走到一处僻静深巷,小黑狗突然跳下地,变成了玉树临风的青年。书怀“咦”了一声,似乎是在好奇墨昀为什么突然不想做狗,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去问,就听小妖王说:“你方才说谁懒呢?”
书怀哭笑不得,他不过是逢场作戏,才那么胡说两句,小狼崽子竟然还记仇,这可叫他怎么解释,他若直截了当地承认自己是胡说八道,恐怕墨昀要更加生气。
看着那高大的人影渐渐逼近,书怀蓦地警觉起来,一句“别咬人”脱口而出,只可惜墨昀动作迅疾,在他开口的同时就啃了他一下----好在这回没有去啃他的肩,否则他又要面对鬼使和冥君异样的眼光,以及雪衣好奇的询问。
“养你还真不如养条狗。”书怀推开他,感觉自己快要断气,“早知道我就和龙王商量一下,把你关在北海的水晶宫……”
“晚了。”墨昀说,“你都答应了,难不成还想反悔?”
书怀嘻嘻笑道:“不瞒你说,我最初就是打算敷衍你一下,想着等你父亲回来,就叫他给你说门亲事。”
没想到他当初放任自己为所欲为,竟然是怀抱着这样的心思,墨昀按住他的肩膀,又舔了舔嘴唇:“那你现在怎么想?”
“不说这个,你觉得我办事公正吗?”对方答非所问。
小妖王倒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他仔细考量一番,发现书怀行事谨慎,不因天界乱象而看不起众神,也不因人界的某些败类而对凡人抱有偏见,对妖族亦是如此。能够分清善恶,而不是一棒子打死,这应该也算得上公正。
于是他就点了点头,可书怀看着他笑了半晌,又问:“我一直以来是在追求什么,你可知晓?”
墨昀虽然没从他口中听到过这些,但多多少少从文砚之那儿了解了一些,书怀一门心思追求绝对公平,追求涵盖所有的“大爱”,但似乎至今没有成功。
“突然说起这个,是要做什么?”墨昀不解地皱起眉头,想不通对方为何提及此事。
“我只是想说,只要我还受情感制约,绝对的公平就不会存在。”书怀凑到他耳边吹了口气,“对着你,我还讲究什么大爱,讲究什么公正?我总有偏私,还是叫别人去追求它吧。”
这时候小妖王倒是脸皮薄了,三言两语被撩拨得满面通红,他死死抱住书怀不肯撒手,过了好久又悄声说道:“凡事总要有个理由。”
书怀知道对方想表达什么意思,在水晶宫的时候,墨昀为了摆脱与剑同眠的厄运,非常较真地给他罗列出了心动的一切原因,洋洋洒洒写满了几大张纸,现在是轮到他来做墨昀做过的事了。
情感这种东西很奇妙,有些时候它突如其来,显得太过不可思议,但追根究底,这条汹涌的河流总要有一个发源地。书怀想了想,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能让他多看两眼的,必定要有一副好皮囊,还得是个乖巧听话的性子,墨昀恰好二者兼备,又在初遇的时候对他笑了笑,那一笑正中红心,这才害得他从最初就开始有所偏向。
见他一直不作声,小妖王便催促他赶快开口,书怀感到十分无奈,只得如实陈述:“你长得好看,脾气又不差,我就是欢喜你对我笑,还能怎么解释?”
“原来这世上还有你无法解释的东西,”墨昀牵起嘴角,“那我以后多对你笑笑,你岂不是更加欢喜?”
自从入了人间,墨昀就无师自通地掌握了许多技能,书怀拍了拍他的脸,心中不禁生出无限感慨,自己可真是辜负了天帝的期望,非但没能追寻到大爱,还把她儿子给带偏了。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心虚,不知道天帝从神木幻境里出来的时候,会不会因此大发雷霆。
在墨昀与狗兄弟汪汪汪交谈的同时,书怀也同那位老人相谈甚欢,人到年老,总爱回忆从前的故事,遇到愿意和自己说话的人了,就会把那些过往讲给对方听。
这名老人早年命途多舛,幼时便父母双亡,后来娶妻生子,本以为从今往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了,没想到妻子难产而死,一双儿女又过早夭折,留他孤身一人活到这个岁数,早就看淡了一切。金钱名利对他而言自然是过眼浮云,就连生死也都成了无须在意的小事,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大概也就是人间风物。
他家中并不富裕,有时候甚至还吃不上饭,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仍舍得把自己的口粮分给一条小狗。至于理由,不过是看那小东西孤零零的,没有爹娘也没有兄弟姐妹,活像是当年的自己。
凡人就是这样奇妙,在某些人的心里,总藏着一点隐秘的善良。书怀之所以未曾对他们完全失望,也正是因为这些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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