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自己的手上不曾沾过几条人命,年知非从小到大见识过的死亡却并不少。但之前经历的那些,年知非只是感觉死亡很快、离他很近、猝不及防。可曲江的做法,却令他有生之年第一次感受到人类对同类可以有多么凶残、多么没有人性。
年知非甚至至今还能记得厚实的水泥将苗文的脸孔逐渐淹没时的场景。他的嘴巴在水泥的压力下慢慢张开,压出了胸臆间的最后一口气。这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年知非噩梦的主要画面,他一直在想,那个时候苗文到底死了没有?可与此同时,这种刻骨的恐惧却令年知非对抛尸地点的记忆逐渐模糊,因为他根本不敢去回想整件事。
齐耀辉却似能理解也能包容年知非的恐惧,他将三个疑似抛尸地点拍照后说道:“横竖也是碰运气的事,就看老天爷肯不肯给他们这个雪冤的机会了。”
年知非闻言亦是苦笑,他先是双手合十竖在胸前,然后再慢慢升至额前,弯腰对着海边拜了一拜,轻声道:“愿神保佑你们!”
齐耀辉听到年知非的这句话不禁微一挑眉,他是早知道年知非偶尔会情不自禁地喊一声“神”的。在此之前,他也从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在这一刻,当他们几乎是在祈祷的时候,一般人通常会说“老天爷”、“上帝”,或者“佛祖”之类的,而年知非说的却是“愿神保佑你们”?他这种拜礼究竟拜的是哪个神?
齐耀辉忍住了没有多问,只道:“很晚了,回去吧。剩下的事,以后慢慢再办。”
年知非明白齐耀辉的意思,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必须随传随到。解答与“飞越集团”案有关的每一个问题,直至齐耀辉确定他再无价值为止。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无话。直至回到各自的车边,齐耀辉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白天对我说,‘那不是你’。什么不是你?”
年知非微微摇头,倦然道:“没什么。”
齐耀辉却显然还记得他白天时说过的话,立时一脸不快地追问:“你没跟那么多人睡过觉?还是跟他们睡觉的人不是你?你四叔冤枉了你吗?”
年知非只觉疲累已极,他什么都不想回答,不想解释,不想多费唇舌最后却是徒劳无功,不想肺腑之言只换来无尽的羞辱。“齐警官,如果没别的事的话,我想回去了。”
“回哪去?”齐耀辉厉喝一声,快步上前将年知非从车边拽了回来。“没有我的允许,哪都不准去!给我把话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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