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芦花暂时就安排在了过客,做了个厨娘。本来嘛,过客多男人,她住在那也确实不是长久之策,但南玉调现下实在无暇管她的事。制造事故的黑手还没有揪出来,陆行之的陆镖也尚未赶到,那边签下的六份外单商户却已闻风而至,开口就要全额退款、撤单。
这六份外单都是由柳生一手打点,茶叶、丝绸、食盐样样有份。先前南玉调听说柳生签下这六份单子的时候,还惊讶他一出手就拿到这么大的生意实在是运气好得吓人,现在想想,栈道出事明明风口守得牢牢实实,那些商户却能短时间之内就连声同气齐齐要求撤单,看来,一切都是策划好的。
“是属下愚钝,竟着了奸人的道!”
南玉调翻着账目和货单:“那些商户我倒也认识一些,不过都是‘利’字当头的老滑头,无冤无仇的他们犯不着拿自己的生意专跟我们过不去,怕也是遭人利用,当了杀人刀罢了。”说着瞟了柳生一眼,“行了,这事我来处理,你专心去查那始作俑者吧。对了,我调了倾城过来帮忙,你出去时跟小二说一声,今日三楼谢客,拿些上好的皮子过来铺地板,熏醉仙香。”
柳生一下没反应过来,傻傻了愣了半天,然后忽然想起那六个老滑头里边有四个是出了名的老色鬼,于是明了地点点头,笑道:“夜总会最近排了一支舞,名为‘绝色’,倾城姑娘一颦一笑皆得其髓。”
南玉调慢吞吞用茶盖滤开浮叶,抿一口药茶,一本正经道:“本公子不懂你在说什么。”
柳生笑了笑,退下了。
南玉调放下茶盏,偏头看着窗外。飞星立在她身后,这个角度看过去,仿若南玉调的侧影与竺自恢重叠。过客三楼的窗外,收纳了他们无法言说的静默。
“时候尚早,你可需小憩片刻?”
南玉调摇摇头,依旧望着窗外。楼下,端着一篓子大白菜的牛芦花抬头看见她,兴奋地喊了声:“牛男哥哥!”南玉调头一痛,“嘣”一声关上了窗户,郁闷地蹙紧双眉:“算了,还是睡一会好了。”说着,缩缩身体,就懒在了睡榻上。
飞星拨了拨火盆,添了两块木炭,取了毯子犹豫了好久,才轻手轻脚将毯子盖在南玉调身上。南玉调蓦地睁开眼,那眼神全无睡意,谨慎且锐,像是潜伏在草丛中会随时跳起来咬住猎物咽喉的猛兽。她冷不丁问道:“你不会趁我睡着就下毒手吧?”
男子不着声色地顿住,缄默的唇线紧抿出疼痛的痕迹。
“开玩笑的。”南玉调这样说,眼睛又懒懒闭了起来,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会,永远不会。”白色的茶香雾气在红色的火光上缭绕,将五官的线条模糊得一片混沌,男子的声音,很轻,很轻,缥缈如幻,又如滴水而下,日久可穿石。
永远……么?没什么好永远的,这只是个虚伪又奢侈的词汇而已。
浑浑沌沌,半睡半醒,南玉调做了个梦,梦见大洋彼岸,面朝爱琴海的白色教堂里,金发的男子与黑瞳的女子,十指交握,海誓山盟——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贫穷还是富贵。为那一秒隽永,角落里稚嫩的少女捧一份祝福,牢牢合十。画面被时光撕碎,女子清澈的黑瞳看不到底,无所谓地耸耸肩:没什么理由,结束了就是结束了。男子的金发被风吹乱,无奈地笑笑:玉调,请帮我照顾她,好吗?troy的蓝眼睛滴溜滴溜地转,一把抱住错愕的少女:小姨,你很喜欢爹地吗?
南玉调猛地弹身而起,双眼惊惧地瞪着虚空,寒气汹涌袭来,她背后却出了一层冷汗。
“怎么了?”察觉南玉调的不妥,飞星担心地问。
南玉调紧张兮兮地咬住指甲,心乱如麻。为什么会梦到那么久远的事情?为什么……troy会这么问?一时间,她有些分不清那些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的记忆。
夜幕降临,醉仙香幽幽填满空气。南玉调回过神来,对飞星道:“我没事了。人也差不多该来了,让掌柜的准备齐整了。”
飞星担心地看了看她,确认她确实清醒过来了才下楼去找掌柜。
毛皮铺地,绢丝屏风,梨花木雕案几,紫金镂空手炉,北巘官窑烧制冰纹茶器,东珠老字号彩绘琉璃盏。对付外行用金碧辉煌,pk内行用低调奢华。气派这东西,从来都是用来吓人的。商人分两种,一种是能被钱镇住的,另一种就是不能只用钱镇住的。很显然,南玉调面对的,是六个第二种人。
除了那六人刚上楼时,脸上持续5秒的呆滞,他们很快就表现出他们见多识广不是那么容易被唬住的!
丝绸店的张老板屏风,啧啧两句:“料子好倒是好,只是成本如此之高,若卖不出去,岂非血本无归?”
家私店的木老板敲敲案几,言简意赅:“木料上乘,雕花却欠细。”
金铺的金老板抛抛那手炉,脸上耷拉到下巴的皮就跟着晃了晃:“紫金杂质参半,终不比纯金来的值钱啊!”
茶庄的李老板,闻茶香:“黄参、枸杞……唔——可惜茶叶却只是中档‘翡翠心’。”
瓷器大户白老板是个生面孔,年纪较轻,看了冰纹茶器一眼,只说了八个字:“官窑真货,不简单。”
盐商王老板,绿豆小眼四下扫视,然后停在南玉调身上,高深莫测地一语不发。
那几奸商在那各怀心思地大放厥词,南玉调也不急着反驳,安安静静地听,脸上一直挂着若有若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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