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沉璧第二日睁开眼后头痛欲裂,就如同有人执了鞭子在她太阳穴的地方狠命抽打着,她龇牙咧嘴地抱住头,不一会便有清凉的帕子慢慢贴伏到她的额头上,舒服得叫她想在床里打个滚。她迷迷糊糊躺在床榻上,薛怀勺了一勺药汁递到她干裂的唇边,一点点将乌黑药汁喂进她口中。薛沉璧以为是什么解渴的汤水,一口将药汁咽了下去,还伸出舌头咂吧了铜勺,这不尝不要紧,一尝叫她苦得脚趾发麻,连胃中胆汁都差点要一口呕出来,她吐了药汁,半死不活地哼唧:“哎哟喂,可苦死我了……”
她一开口抱怨,床边的人果不再喂药,有蜜饯果子被缓缓塞入她口中,她含着蜜饯又昏昏沉沉睡了一天,醒来后已是明月高悬,薛怀靠在她床边睡得酣熟,眼底青黑,容颜憔悴疲惫,薛怀身边的紫檀桌上搁了个空碗,空碗里的勺子还依稀冒着几许热气。薛沉璧自塌上坐起来,觉得身上没由来袭来一股凉意,她打了个寒战,抬眼望去才见原是窗扉隐隐约约开了一半,屋内都飘落了一层薄薄的桂花,窗外的桂花香从窗缝底下钻入她的闺阁中,伴着夜里的凉风吹拂到薛怀身上,凉得薛怀都微微拧了眉。薛沉璧那时候难得良心发现一回,也不计较往日里那些同薛怀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她下了塌将窗户合上,又上了栓,还将自己的狐皮斗篷抖开搭在了薛怀的肩上。
薛怀和爱妻辛兰一生只有薛沉璧这么一个女儿,对她的疼宠从来都是放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然而上辈子的薛沉璧却瞎了眼瞧上了渣男二皇子容庭,就算是自己的爹也不关心,唯独在意容庭,直到薛怀被斩首示众之后,薛沉璧才幡然醒悟,知晓她那悲惨的二十年人生中虽然曾被无数人羡慕、赞叹和嫉妒,但最后真正关心她的只有她的父亲薛怀和早逝的母亲而已。
从前是她在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行刑台上抱着薛怀身首异处的残破尸首肝肠寸断,如今却是薛怀在荷香幽远,安详和乐的薛府里抱着她小小的身体哀莫大于心死。
前后两种境地大相径庭,然而心境却都是凄凉地一致。薛沉璧欲从薛怀手中接过自己,然而无论如何使力薛沉璧也掰不开他的手,她不厌其烦地再一次循循善诱:“就让她……安心走吧……她也很累了……”
薛怀腾出一只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阿兰,你是不是现在怨极了我?我不能光明正大地给你一个只有你一个女主人的薛府,如今就是连我们的阿璧都保不住……你是不是对我很是失望?”
薛沉璧别扭地将手腕子自薛怀手中□□,索性席地而坐,她忍着不自在耐心劝解:“阿……薛……薛怀,这些事都怪不得你,这都是世事无常,身不由己……”可不是世事无常,若是她没被老天爷心血来潮给送回来,怎么的也是早就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投胎去了,哪里轮得到她自己如今一跤摔死啊……
作者有话要说: 薛沉璧:“→_→这种死两次的感觉真是酸爽……”
☆、第八章恪生沉璧
近几日,大周京城出了件在京城百姓眼中看来并不算小的事情。
此时,京城某处茶馆里众茶客正因了这件不小的事而闹得很是不可开交。一个对此事略有耳闻的茶客端了碗茶从座位上站起来,径直走了说书人的木桌前,将茶碗重重撴在油亮的桌面上。茶馆中诸人被那声音激得一凛,忙扭头去看那茶客。那茶客力气虽大,然而抬眼一看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穿着一袭洗得有些发旧发黄的布衫子,头发用布巾束了,瞧着是个寒衣儒士然而容貌却尤其昳丽漂亮。
儒衣少年饮了口茶清清嗓子,拿起桌上镇纸有模有样敲打了一声,微蹙了眉心冷冷道:“在座的诸位皆知前几日礼部侍郎薛怀薛大人痛失爱女,逝者已去,我大周向来以死者为重,既是如此,诸位应知天道轮回、苍天有眼。拿别人家里的丧事说笑,在座的诸位正人君子就不觉得羞耻吗?”
语罢,仰头将碗中残茶一饮而尽,摔碗扬长而去。
“有病吧这人!”
“说的又不是他,他这火冲谁撒呢!”
“乳臭未干的小子,不好好专心课业跑此处来厮混!仔细下次老子见着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
京城里的百姓平日里最厌惧的是达官贵人,最想拎出来扒一扒祖宗十八代的人也是达官贵人。这些贵人极其重视自个儿在陛下和同僚眼中的形象,向来将家丑捂得死紧。寻常日子里,若是能窥得哪家小妾被主母杖责死了或是哪家公子跑去喝花酒险些出了人命,也能叫百姓们碎嘴碎上一年。
京城百姓皆知,前些日子,十年里新出的新科状元、如今官拜正四品礼部侍郎的薛怀大人痛失了yòu_nǚ。据说那还是晌午时候出的事,小姑娘摔了一跤后便没了。又听说现在薛府上下俱是哭成一团,薛大人因此事几日都未进宫上朝,陛下遣人去薛府看时,薛大人已是许久未进茶饭,连胡茬都生了寸长。
薛府地处城东,周围居住的百姓官员不少。薛怀出身寒苦,向来也没有什么官架子,就是见了百姓们也是和颜悦色的一句寒暄,遇到过节或是什么喜事也差下人分发些果子碎钱,也帮衬着贫苦人家,故而周遭百姓对薛怀印象极好。得知薛大人丧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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