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不甚亮,茂响就出了村子,他跟几个早就联系好了的合伙人碰头,直接去了镇信用社,信用社的门一开,他就把银行里存的钱悉数提了出來,因是茂响经常到信用社里提取大宗现金,用以往來的业务,且信誉颇好,信用社的人便都信他,从沒怀疑过什么?也就沒人追问和拦阻,他们还盼着茂响挣來更多的钱,再存入银行,完成上面下派的存款任务额呐,茂响一提出了钱,急忙分给合伙人后,又匆匆地赶回了村子,他沒有进自己家门,而是瞧见沒人的时辰,悄悄溜进了茂生的庭院。
茂生也黯然道,咋儿,你真得走么,都这么一把岁数的人哩,又能躲藏几时吔。
茂响叹道,不躲又咋好呢?断不能这么老实地呆在家里,叫公家人來罚钱逮人吧!你也甭担惊,现今儿也不是原先那个时候哩,非得远远地上东北下江南的,我有地方去呢?外头那么多的建筑工地,随便在哪块工地上一蹲,任是神仙也寻不着呀。
茂生这才稍稍地放了心,他说,你趁着沒人知的时辰,也得常溜回來,看看家,看看满月,甭像先前似的,一走就不见了踪影,老叫家里人惦记着,杏仔这娃崽儿,你不用担惊,有我呢?只要我和你嫂子还在,他就是我亲生的娃崽儿,谁也不敢欺负了他呀。
茂响点头道,哥,你放心呀,杏仔有你照看着,我一百个放心呢?等过些日子,公家人追得松了,我就偷偷地家來瞧瞧的。
他又指着地上的蛇皮袋子说道,我这一年來的家当,全在这袋子里呢?总共有十万块钱,我不敢放在家里头,怕满月经不起公家人逼问,把这些血汗钱拱手拿出來了,我也不敢给杏仔,他还是个娃崽子,怕他胡用乱花地给踢蹬净哩,要是今后再沒了挣大钱的机会,这些钱可是替杏仔成家立业的本钱,万不敢有个啥闪失呀,我思來想去的,还是放在你这儿稳妥,你就给好好藏起來,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拿出來,更不敢对人吐露半点儿口风哦,满月和杏仔也不知这钱的去向,还以为我带着出去躲了呢?就叫他俩先糊涂着,千万不准对他俩讲明喽,这事也就是咱弟兄俩心知肚明,再不能叫第三个人知晓呢?连嫂子和侄儿们也不能讲,哥,我求你了,千万记着我讲的话呀。
茂生先是瞪大了眼珠子,盯看着眼前的蛇皮袋子,眼里透出了惊讶的神色,随之,他又心慌意乱起來,好像这蛇皮袋子里装的不是数目惊人的票子,而是一盘既能咬了茂响,还能咬了自己的蛇虫,直到茂响说到了满月和杏仔,特别是说到了杏仔的今后大事,茂生才壮着胆量想到,为了茂响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更为了杏仔这个苦命的娃崽儿,就算有天大的风险,我也得担呀,于是,茂生心惊胆颤地接下了这个蛇皮袋子,他还宽慰茂响道,我知哩,除了你我,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晓呀,连你嫂子也不讲的,你就放宽心吧!等啥时用钱了,你就偷偷地來取,要是满月和杏仔遇到啥难关了,我就拿给他,记好了账本子,等你回來验看啊!
茂响抽泣道,哥,咱俩还讲啥儿放心不放心,验看不验看的,要是不放心,我不会直接拿给你,还要叫你替我担着天大的风险呢?
茂响匆匆地走了后,茂生把蛇皮袋子用几块塑料纸裹紧了,就窝在了家里,四处寻摸着藏钱的地方,足足耗尽了一下午的时间,才算把钱掖藏扎实了,他还在心里发誓道,不管啥人來审问,自己是杀死也不承认的,只要沒捉住了自己的手腕,就算神仙來拷问,也是沒辙儿的,毕竟,这是茂响父子俩今后养家糊口的救命钱啊!
见到木琴跨进了家门,茂生首先担心的,就是千万别叫木琴从自己神情里嗅到啥气味儿來,他便强打起精神头來,愈发煞有介事地尽力调解着俩崽子之间的争嚷,以便叫木琴看到,自己在十分正常地料理着家里的琐杂事务,他还高声叫着木琴來,帮着数说金叶的蛮横和怀玉的霸道,见木琴沒有心思理睬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更沒有审贼似的破解自己身上或许不经意间露出的破绽,他便慢慢地放下心來。
听木琴说起秦技术员的病症,看着她黯然神伤的表情,茂生也立即搭腔,他现出跟木琴差不多的黯然神伤的表情來,随着木琴讲说一些秦技术员曾经有过的种种好处來,说他是个多么多么好的好人,简直就是百年间难得一遇的大好人,好像他从沒厌弃过秦技术员,先前就跟秦技术员相处得亲密无间,好得就跟情同手足的亲兄弟一般,甚至,比亲兄弟还要亲,还要近,还要挂念上心。
茂生也把茂响的场子被封一事,告诉了木琴,叫她抓紧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祸事给去了,木琴显然震惊了,她叫茂生快点儿去把杏仔寻來,问问清楚再说,茂生当然不敢迟疑,一阵风儿地出了院子,到石子场里喊杏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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