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茂响从怀里掏出五十块钱,递给酸杏,他说,不知今儿是人民的大喜日子,也沒啥做贺礼的,就这点儿钱,一定得收下。
酸杏等人哪见过这么厚重的礼金,就坚决不要。
茂响说,大叔,你要是想给侄儿留个面子,就收下,要是不给这个面子,今儿这酒我也喝不下去了,这就走人哦。
酸杏为难了半天,还是接下了。
茂响的酒量大得惊人,一杯接一杯的酒被顺溜地灌下肚子,就跟喝凉水一般,茂林还想逞能发威,像灌茂生一样,把他也灌倒了,岂不知,茂响一点儿事都沒有,他自己反而醉得一塌糊涂,被国庆和京儿俩人半搀半拖地弄回了家。
夜里,茂生一家与茂响坐在温暖的锅屋里闲谈。
其实,这种闲谈是从尴尬中开始,渐渐地升起了些许温情,最后,在还算令人满意的气氛中结束的。
关于茂生两口子与茂响之间的感情纠葛,很难用一两句话说清楚,就如同骨头和血肉的关系,各自独立存在着,楚汉鼎立,泾渭分明,却又有气脉贯通着,将两者紧密地连结在一起,成为不可分割的一体,其中,恩怨难明,欲说还休,又欲罢不能。
茂响之于茂生和木琴,亏欠得太多,多到难以用言语诉说的地步,否则,木琴不会背井离乡,舍弃南京的亲人和大都市生活,甘愿随男人回到这个阴山背后不见天日的小山村里受苦受累,当然,也更不会有木琴现今儿呼风唤雨雄心勃勃的事业峰巅,但是,看到茂响如此狼狈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恻隐之心也随之油然而生,毕竟他是自己的同胞兄弟,是视之为己出的杏仔亲爹,这种瞻前顾后芒刺于背而疼于心的复杂情感,一直在折磨着茂生和木琴,让俩人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把握自己的分寸和心态,这就要看茂生和木琴心空儿的大小和大度的程度了,更为主要的是,要看茂响如何主动地与哥嫂沟通和交接了。
应该说,在这方面,双方都付出了一定努力,做出了最大限度地让步,这样,才有了当晚双方都能认可和接受的良好开端。
当晚的尴尬场面,是从杏仔进屋时开始的。
一整天里,钟儿与杏仔一直在外面疯野,饿了,渴了,就跑到酸杏家锅屋里,塞上一肚子好菜好饭,再跑出去,跟一群崽子继续撒野,茂响的到來,杏仔一概不知,直到天大黑了,俩人也疯累了,才跑回自家院落,准备上床睡觉。
俩人跨进锅屋时,木琴等人闷闷地呆坐着,正是相顾无言的难受时刻,杏仔进了屋子,就去逗弄金叶,他还把一个用冰块雕刻出的粗糙小兔子递给金叶玩耍,金叶立即大呼小叫起來,她举着冰兔子朝众人炫耀,还递到茂响跟前馋他,这时,杏仔才发现,家里多出了一个人,一个与自己十分相像的人。
茂生赶忙打破这令人难堪的局面,他跟杏仔说道,这是你爹吔,快叫爹。
杏仔愣了片刻,回道,爷,他是谁的爹呀。
茂生说,就是你的亲爹呀,咋还不叫呢?
杏仔又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正紧张贪婪地盯看着自己的陌生人,回道,我沒有亲爹,就有亲爷和娘,娘,爷想是喝多了,说醉话了呢?
这时,茂响眼眶里滚出了豆大的泪珠子,泪滴顺着皱纹堆垒的古铜色脸颊淌下,穿过唇上杂乱的胡茬儿,钻进了厚嘴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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