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牢坚,彩云易散琉璃脆[引自白居易《简简吟》。]。
“贵府的规矩我知道,凡用一餐,需以题咏留赠主人。可我近来才力衰竭,只能想出几句。就写在林妹妹的这幅字上,可以么?”宝玉喃喃道。
管事这才记起郁离君与顽石翁的渊源,见他神情凄切,问过主人后便允了。宝玉提笔,于空白处以蝇头小楷写下“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薄命?”四句,写罢怔视垂泪,良久之后,忽而战栗。
战栗,如同沉眠多日的人骤然醒觉长梦,于似是非是的真实与假象的错乱间,极悚然而又极快然的一颤。他白润如玉的面上浮起似喜非喜、似悲非悲的神色,骤然将手中笔一掷,快步大笑出门而去。
没有骑马,也没有乘车,自幼文弱的荣国府的二公子就这么走出了门。看似寻常的步履竟现出了缩地成尺的玄妙幻象,一步,身入熙熙攘攘之人海;下一步,已至隔绝红尘的幽寂院落。他推门而入,高声道:“妹妹并非不可救!”
感应到了他周身沛然滂流的清绝仙意,元瑶与赦生齐齐变色。约莫是同源的气息润泽了枯涩的心腑,黛玉居然也张开了眼,甚至有了说话的气力:“二哥哥,你也醒了。”
元瑶无声起身,让出了位置,让宝玉坐下在黛玉身畔。宝玉望着黛玉枯槁的容颜,神情泫然。出乎元瑶与赦生的意料,他并没有向黛玉剖白心意,而是讲了一桩极琐碎的小事:“从前我在园子里撞见一个女孩子用簪子一遍又一遍的在地上画蔷,后来闲坐无聊,听说梨香院里龄官唱曲唱得最好,便寻过去,央她唱一套《袅晴丝》。妹妹你是知道的,自小家中的女孩子哪个不对我笑脸相迎?我看惯了,便以为理当如此。却不知那画蔷的女孩子正是龄官,更不曾想她对我竟是不假辞色,神色如冰,嫌弃得很。”
他含泪而笑:“后来贾蔷过来了,龄官对他又笑又哭,又嗔又喜,俨然要掏空了所有的心和眼泪的情状。自此我便明白,世间情缘浅深,原是各有分定……”他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终于看向一旁将自己沉寂成了一道影子的赦生,“赦生,我知道你可以在平级世界中自由来去,但林妹妹的原身绛珠仙草却扎根在东方长乐世界的西方灵河三生石之畔,是高于我们身处空间的神仙天地。实力不足,无法到达;不识路径,无法到达;没有突破空间壁垒的通灵神物,也无法到达。前者我帮不了你,中间一条,若是能寻到身具佛眼的大能,便可迎刃而解;只有这通灵神物,好巧不巧,我脖子上正挂了一枚。”
“别!”黛玉出声,泪流满面。
“林妹妹,我们自小在一起长大,这么多年了,你难道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吗?”宝玉回头一笑,眉目温和。
元瑶神色踌躇:“宝玉,可通灵宝玉是你的寄命神物。一旦离体,久则性命难保。”
宝玉、或是神瑛侍者闻言只是摇头,随手一扯,便像掐果子一般把元瑶口中的寄命神物摘了下来:“这位大姐姐,我原就觉得,我不过只是一介须眉浊物,林妹妹这样的神仙人物都没有玉,独独我有,这造物实在是有眼无珠得紧。”
他仰天呵然一笑:“我本大荒一顽石,无材可去补苍天,遗世青埂万万年。现在,不过是各归其所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玉觉醒,绛珠神瑛各归其所
☆、莲华含光
赦生半跪在床边,轻轻将黛玉一只枯瘦如柴的手合在双掌中央,继而垂头,让自己的额头抵上了那只干涸得不见半点生命力流动的手。在鬼门关来去千百回也绝不流泪的少年,于此刻声息泯灭的静默里,蓦然有了落泪的冲动。
他自一开始便知晓,自己与黛玉的生命并不对等,然而他确乎见过、也想象过黛玉的每个样子。她手捧书卷,燃起一炉香默读的样子;她毫端蕴秀,临窗对烛摹写诗文的样子;她凤冠霞帔,于红巾一角掀开时浅笑盈盈的样子;她儿女绕膝,宜室宜家其乐融融的样子;她鹤发苍颜,伴着清风明月端坐抚琴的样子。
他知道他会陪着她一直到老去。等到她头发花白、牙齿松落、皮肤上布满了皱纹、背也微微驼着的时候,他会搀扶着她走过每一个她想要去的地方。被人指指点点也无所谓,他会骄傲的向每一个人宣告,被他搀在怀中的,是他的妻子,他的爱人。
彼时他绝不会料到,自己根本没有可能陪着黛玉老去,因为上天甚至不会施舍给她老去的机会。
“太虚幻境戒备严密,要前往三生石畔带走绛珠原身,这条路过于艰险难行。但幻境一隅有一处深渊名迷津,彼岸即是西方灵河,河畔便是仙草所寄身的三生石。但这迷津深不可测,惟有一具木筏可渡,由木居士与灰侍者掌舵撑篙,只渡有缘人。”宝玉道。
赦生紧紧攥住通灵宝玉,深深看了宝玉一眼,身化雷光遁去。实力、路径、通灵神物,神瑛侍者所提三者,他已有两者在身,至于可以佛眼看破三千世界的佛门大能,他还需回魔界打探。
“看破三千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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