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耳濡目染的,几乎形成了一种本能的判别。
就像第一次看见谢远,他就知道这位姓谢的小子与他是同类,一样的嚣张狂放,气势凌人。
但他的张狂是明面上的,谢远确是十分低调内敛的,直到他看见谢远的爹爹,那个大家只知道唤做“阿力”的男子,他才明白什么叫做“有其父必有其子”。
那个男人看起来一贫如洗,落魄老实,但无论他怎样千方百计的掩盖,何义仍觉得他气势汹涌。
所以,这也算是他不怎么喜欢来谢远家的原因之一,谁喜欢和一个一走进就压力颇大的人待在一处?
可是,许晚晚伯母打破了这个压迫感,她一颦一笑自在明晰,分毫不受任何气场的影响。
高手啊!
“我又没说不捡!”何义窘着脸,矮下身去拾落子。
与此同时,许晚晚扶着床角,也蹲身帮忙一一捡起。
谢远一愣,随即明白娘亲的做法,不由钦佩,忙俯身帮忙。
“我、我没让你帮忙,你快歇着吧,免得待会儿先生看见了,又要训我。”何义话是如此,可心里却是担心女子一个不小心,又扭伤了哪里。
许晚晚“诶嘿”一笑:“朋友掉了东西,当热要帮忙收拾啦。”
“朋友”二字,把何义唬的脸通红。
谢远瞧着何义的模样,心里不知怎么,有那么一丝不安,转瞬听着娘亲的话,又抛诸九霄。
“再说,要训你,也是我夫君来训,关郭先生什么事?谁让你这么没礼貌,在别人家胡乱摔东西?你这么任性,何大人知道吗?”
许晚晚说的一板一眼,何义也听得一愣一愣。
三人还在插科打诨,郭简的脚步声便已传来。
“夫人气色甚佳,想来也快将养好了。”郭简勾着那双桃花眼,含情而笑。
许晚晚连连点头:“正是正是,在下......小女子好的差不多了,郭先生日理万机,往后不必多来了。”
郭简忍俊不禁:“若是能令夫人好的更快,郭某多来几趟,也是值得了。”
鬼才稀罕你多来啊!
闻见二人说道,李钧彦满心只想下逐客令。
他知道郭简对许晚晚没有其他意思,但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如今相看两厌,往后却未必不会顺眼。
就像曾经,他替她驱散药力之时,不也一样心无旁骛吗?可现在看见她,又是怎样的情绪呢?
“先生,下次我们什么时候来?”
“你想什么时候?”
“明天啊。”
“来得这么勤密,不怕惹人烦么?”
“怎么会,伯母根本不烦我好吧!”
许晚晚听着他们几人渐行渐远的声音,探窗望向外面。
何义与郭简走在一起,只低了半截脑袋,在院门送客的谢远,与何义的身高相差无几。
再一联想到这些日子,不停有登门而来的媒人,许晚晚头都要大了。
男子成年便可以先说亲订亲,成亲可以晚几年,但说人家,却是不能太晚的。
许晚晚大叹一气,直挺挺躺回床上:“看来,有生之年,要见证种好的白菜被猪拱的那一天了。”
“什么被猪拱?”
门口,李钧彦祈长的身影伫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他每回这样看她,她都要心跳快几分。
“呃......我在考虑谢远的婚姻大事呢。”
李钧彦一怔,随即化开笑意:“他的事,你这般操心,我的事,却未曾见你关心过。”
许晚晚呆了呆:“你有什么事?”
“郭先生替我荐了一门捕役的差事,若我有意,年后便要去任职。”
☆、40
冬末寒意凛凛的化雪天里,川成村迎来了除旧布新的年节。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往日里再清贫的人家,这时刻也往门边上贴了春条,添出几分喜庆,爆竹声,孩童们的欢笑声,乡里四舍见面道贺的声音,一日比一日沸反盈天,再冷的天儿,也冻不散老百姓们对于新年的期待和喜悦。
这是许晚晚来到这里的第一个节日。
阿力家人口不多,主要是上无老人侍奉,下不需要看护幼小,规矩比其他人家少了很多,除了扫尘祭祖这一类需要提前忙活的要事,竟然在人人忙活的时间里闲了下来。
李钧彦端着一摞年糕进卧房时,许晚晚和谢远二人头也未抬,一人一方案角,手执笔墨,专心致志的涂画着。
“爹,您看!”谢远勾勒完最后一笔,胸有成竹的抬头,冲李钧彦自表成果。
画上翩翩然一副落雪无声图,笔墨浓淡相宜,把个簌簌霭霭的雪天院落展现的淋漓尽致。
此图绘的正是自家小院,尽管笔触稍显生涩,但谢远并不是常年专业学画的,塑造出这样一副图景,还算入眼。
许晚晚伸着脖子扫去,顿觉生无可恋。
连初出茅庐的儿子都比她画的好,她学了这么久的画,还是进步平平,所以说,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永远比不过那百分之一的天赋啊!
“欸,娘亲,您是不是也作图了?”谢远乐不可支的转过头,期待的看向许晚晚。
许晚晚老脸一红:“不及你十分之一。”
她本想说“不及万分之一”,可转头想想,又觉得不该妄自菲薄。
她的描绘与谢远的一对比,虽然相形见绌,却也不应认真计较,因为,他们根本不是一路画风。
许晚晚别扭着展出图纸,把一大一小的两个男子看得目呆身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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