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疼得受不了。
知己完全没办法想象,那个肩膀宽厚得如同山一般的男人倒下的样子。
付亮正坐在icu病房门外,他双手垂着,低着头望着地板。
知己来的时候他正出神,还是知己把他的神智唤了回来。
“嫂子?”付亮抬头,脸上都是歉疚,“对不起,是我们没能照顾好陆队。”
知己不好怪他,语气焦急,不停往房里张望:“他情况怎么样?”
付亮叹了口气:“还没醒,不过医生说他情况已经好很多了,明早应该可以转到普通病房去了。”
知己点头,走到玻璃窗外。
上一次和他隔着一面玻璃,也是在医院。不同的是,在里面的是她,而在外面的是陆途。而现在,那个似乎是从天而降给她力量,让她在窘境和黑暗中不至于迷路的男人,此刻却躺在床上。
陆途脸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双眼紧合,唇色快要淡得看不见,可就在这种时候,他的眉心还是拧着的。一旁的心电图平稳而缓慢地跳动着,挂着的吊水缓缓地流入他的身体。
“这次他终于能好好休息了。”站在一旁的付亮忽然幽幽说了句。
也不知是庆幸,还是自嘲。长期以来的全力以赴下,陆途的体力早已经透支,他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看着的。整个队里都在轮换,唯独他,把自己钉死在了岗位上,根本没有给自己休息的机会。极少数时的休息,都是在迫不得已之下被全队赶着回宿舍小睡了片刻,又马上赶回了岗位。
不仅是因为这次的任务,还有别的原因。
“嫂子,你别怪他。”付亮知道所有陆途的考量,虽然他不愿意插手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但此时他终是不忍,没头没脑地来了句话,也不管知己能不能听懂。
知己没懂。但她也没深想。
来的一路上,知己本就已经反复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
她是个医生,这些大小意外见得多了,既然能顺利从急救室里出来,那么苏醒与否只是时间早晚的事,她不应该太过于激动的。
可就在她望向陆途的第一眼,看着他昏睡在床上,眼前所见一片都是白色,就连他的脸也是惨白着的时候,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心理防线轰然倒塌。
她见过他落寞的样子,见过他沉着的样子,也见过他意气风发的样子。
可知己唯独没有见过眼前这个陆途。
这样躺着不知苏醒是何时的陆途,让她觉得无能为力。
眼泪朦胧了知己的视线,她不敢眨眼,害怕眼泪一旦掉下来,眼前的人就会消失。
——
因为知己来了的缘故,付亮和知己顺利交班,由知己来守夜,付亮回家休息。
夜深,医院走廊已经空荡荡的了,唯有icu内还亮着灯。
陆途仍躺在床上,紧合双眼,乌黑的睫毛耷拉在眼皮上,而他却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仿佛要将之前缺失的睡眠全部补回来。
等到终于只剩下她一人呆着时,她也终于有机会能将之前一些日子里没能看清楚的人,好好地看清楚。
眼前的人,是她结婚三年的丈夫。
她承认,最初结婚时她是冲动了。
任谁都不会轻易地选择和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结婚。可就在她见到陆途的第一眼,没由来地,她便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十分可靠。最起码,仅仅只是作为一个结婚对象来说,十分可靠。
他清风霁月的气质让人觉得打心眼里的舒服,跟他相处也十分自在,没有压力。
陆途不会问她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也不曾打听她的起居生活,他们只是简单地聊了聊关于对婚姻的设想,对人生的设想。
就这一场对话,知己觉得,就是他了。
对她来说,他也是她的“知己”。
可事实证明,理想中的生活和现实的确有差别。
就在她一直迟迟拖着不和陆途住在一起时,她忽然发觉,这是她的恐惧。
她不能接受自己一直以来舒适且自在的单身生活,忽然有了另一个人参与,因此她下意识地回避着。
不管是陆途也好,还是他们之间草率的婚姻也好。
知己都有点后悔。
但也正是在相处的不知不觉之中,她开始发觉自己除了逃避,还多了别的想法。之前她不明白,这种仿佛千百只小虫子挠着她的心,让她就连正面面对陆途的勇气都没有的心情是什么。
可现在她懂了。
那是期待,期待更进一步的关系。
可是你,也要快点醒啊……
知己撑住眼帘,努力把眼泪收住。
——
第二天一大早,陆途就醒了。在昏迷了数天之后,他终于悠悠转醒了。医生带着护士来到icu检查后,确定他的情况已经可以转普通病房时,知己的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陆途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昏昏沉沉的。他只觉得身上被插满了各种仪器,隐隐约约之间能听见医生和护士在他耳边说话,更明显的是心电图滴滴跳动着的声音。
可就在这样朦胧和迷糊之间,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玻璃窗后的人。
知己趴在玻璃上,脸贴得很近,眼下的乌青隔着这么远他也能看清楚。她眼里晶莹一片,澄黑的眼眸里满是欣喜。
陆途觉得自己脑子一片混乱,伤口疼,心疼,浑身哪儿都被扯着疼。
可还来不及开口说什么,他又陷入了一片黑甜梦境之中。
睡去之前,其实他很想爆句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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