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准因为在社会上闯荡久了,见惯了“以梦为马,越骑越傻”的现实,自己渐渐在社会的洪流中退了下来,挑了个犄角旮旯的位置,靠着一点微薄的画作比赛奖金撑着房租,到小型服装厂里画图纸,挣点小钱。
在再次遇到王邛之前,我一直过着浑浑噩噩,没有追求的生活。
在王邛来的第二天,平时稀里糊涂的我清楚地明白了我接下来的困难处境。
中午我照例在厂里吃过大锅乱炖的菜和米饭后,坐着玩手游,直到和我一起画图纸的女工抱着孩子坐到我身边看我打游戏,我才忽然意识到家里还有个像孩子似的有手有脚不能**活,长得好看,却没一毛钱用处的大麻烦在等着我。
3
等我气喘吁吁地赶回出租屋时,王邛正坐在床头,一张张翻开我的画作,听到开门声后他抬起头来,错愕过后依然是笑眯眯的。
“你回来了?”
我瞪着眼睛看着他和散落满床的画纸,想生气,却在见到他青色的头皮和落在细细的脚踝后,哑了炮。
午后的阳光格外刺眼,他穿着白色的羽绒服,从脚趾再到耳根,无一处不白,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小时候看过的那个救过小兔子之后消融了的雪娃娃。
后来我才明白,他与雪娃娃确实无二致,回暖的日子里,就会融化成艳阳下一场抓不住的幻觉。
“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点外卖。”
王邛缓缓摇头,“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饭啊。”我嘟囔着,从兜里掏出屏幕碎了的手机,在上面翻开着。
“点外卖太贵了,米饭我也吃不下……你这里有没有米?煮点粥给我就行。”
我尴尬地抓了抓头发,“没有,要不然我出去看看有没有卖粥的铺子?”
王邛缓缓地笑了,“好,领了工资以后,你买个电饭煲吧。”
王邛吃得很慢,每一口都用尽了力气,他垂眸,一勺勺地吃,吞咽的时候颇费力气。看着他嶙峋的手背,我忽然有些害怕,伸手去摸了摸他的手,接过了碗。
“我来喂你。”
我听到我的声音在不自觉地颤抖着。
他笑了,牙齿一如既往的整齐漂亮,他动了动嘴唇,“好。”
喂完他,匆匆赶回厂里帮忙,正好赶上开工,没了午睡和游戏的滋润,一整个下午都在哈欠里度过。女工说,在我打瞌睡的功夫,主任白了我好几眼。
他喜不喜欢我,我才懒得管,我的工资不是他出的,他愿意费工夫把自己弄成斜眼,我乐得轻松。
回去的路上,我在日用百货小商铺里花了四十五元买了个两人用的小电饭锅。
真的是小电饭锅,我张开一只手就能把锅的口子掩得结结实实。
沿路还有家买**粮的,我停下脚步揣摩着王邛的爱好,买了两斤西米,三斤大米,一斤红枣,牙齿掉光了的奶奶含糊不清地化走了我四十块。
直觉告诉我,贵了。
但碍于我本就不懂物价,加上对方是个口齿不清,老眼昏花的瘪嘴老太,我只是抓了抓头发,收过粘着胶带纸的十元钱,晃晃悠悠往出租房走。
4
王邛说话很慢。
“盐呢?”
我摇了摇头。
“那糖呢?”
我还是摇头。
王邛一瞬不瞬地看着我,浅色的瞳仁漂亮得像玻璃珠子,似笑非笑的,“没有调味料,我是吃得下的,你行不行?”
“我不行。”我低头穿上鞋,往外走,“我再去买。”
在王邛的帮助下,我终于吃上了粥。
晚上,王邛坐在床边,看着我扫地拖地,擦窗,洗衣服,甚至连洗袜子他都要看。
我有点绝望,却在和他对视的时候败下阵来。
我变了,他还和当年一样。
晚上八点,王邛就困了。
他穿着宽松的保暖内衣艰难躺下的时候,他高中时的影像忽然从脑海里跳出来。
高高的个头,阳光的笑容,深蓝色边的白色校服,宽松地罩着他结实的身体,袖口露出一节由细又匀称的胳膊,柔软的头发覆盖在头上,颜色不深,在太阳下泛着栗色的光,眼神很**净,总让人想起林子里的小鹿。
很多女孩子都在晨会上偷偷地看他。
我当时是明目张胆地看,明目张胆地追求,最后在众目睽睽和不怀好意的窃笑里,愤然离校,王邛也出了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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