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李想问。
“我说已经好了。”打嗝声的确没再响起,虞连翘动了动手,示意他放开。
“哦。”李想松了她高举过顶的手。她的双手垂下,但他放在她腹上的那只手却没挪开。
“你刚刚在想什么?”他低声问。
“没想什么,”虞连翘不自然地侧颈转向一边。他站在她身后,每当低头说话,鼻息便若有似无地拂到她的颈项上。虞连翘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她只知道自己并不想推拒,并不愿意甩开他的手。她贪恋着这点暖意。
夜这样凉,李想似乎靠得更近了一点。虞连翘的心开始有一丝丝的慌乱。很敏感很复杂,有恐惧又有期盼,分不清到底两种感受,哪个更多一些。
“《这个杀手不太冷》,记得吗?我刚刚想的就是这个。”她没法不说点什么。
“电影?记得啊。”李想顿了一顿,半晌才接道:“……还是和你一起看的。”
只是这样说着,以往两人厮混一处时的嬉笑玩闹,曾经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正经的、轻佻的、深情的、决绝的,种种记忆都被勾了起来。
“你怎么想起这个来?”李想问。可接着却轻声感喟道:“你好像比以前胖一点了呢。”
他手掌贴着她的身体,自腹向上,往胸肋间移去。
以前这里是一格一格起落分明的骨头。他常爱用手指划着,和她开玩笑:“老板娘,我要两客排骨。”
李想在她的肋上缓缓抚摩,在他印象里,虞连翘一直是瘦的。最瘦的时候,是上一年的期末。那阵子她奶奶情况不太好,她又要复习考试,真正是像陀螺一样,医院、学校、家三地来回忙转。后来,总算熬到她姑姑回来了。
那会儿有一天,他带她到自己家。才刚转身,就见她趴在沙发扶手上睡着了,背上两片蝴蝶骨突立着,仿佛是她这一生要背负的刑架。
他就那样呆呆站着,远远看着,感到心疼,甚至无助。因为她总是推开他,即使再委婉巧妙,再温和谦卑,那也是抗拒的姿态。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真是弄不明白她。
“不要,李想……”虞连翘伸手按住他,掌心盖在他的掌背上。
李想静静不动,与她的手一起停在她的身侧,拇指和食指像探出的半岛,与她的胸房下缘相接壤。镜子里是这样古怪的两个人影,他的脸上有一种孩子式的惶恐与无辜神情。于是,她克制着难忍的颤栗,向他微笑,轻声说道:“是长胖了,重了七斤呢,前些天在店里的磅称上量的。这段时间,人比较安心,吃得多,睡得也多。”
李想说:“胖了才好。我总希望你能胖一点,看着不那么可怜。”那时每次碰她,他都有种内疚的过意不去的心情,很滑稽,好像自己是在欺负她,一个不小心就把她给掰断了。
可虞连翘却沉默了下去。李想碰了碰她的手,虞连翘便抬头,与他在镜中对望。过了好一阵,她开口:“李想,她过世了……我奶奶,她也过世了。”
李想听了一怔,在看到她的住处时,他也曾一闪念地想到过。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这个整日神情恹恹的老妇人,这个皱得像风干的果子般的老妇人是她的负累。既耽误她的前程,也耽误他和她的感情,他不知为此与虞连翘吵过多少架。
在最最生气的时刻里,他曾暗暗地希望她快些死掉。现在,希望的事成了事实。
他听虞连翘亲口说出,语气这般哀伤。他想,原来厌恶的情绪让他忘了,这个老妇人是她的亲人,而且是这些年里与她相依为命的唯一的亲人。
李想翻过掌来,握住她的手,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八月。那一阵子天热得可怕,她难受得很,实在熬不过去……幸亏我姑姑回来得及时;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虞连翘说着,想起最后在水床上给老祖母清洗身体的情形,水舀起来,流下去。她这样想着,便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他的手指。
“俏,俏……”李想轻轻地唤她的名字,另一手环过她的腰,把她往自己身前揽。他本来想说,你怎么不告诉我呢?但马上又想起那时他们已经分开,他去了新加坡。是下了决心的,所以连一个联系方式都没有留。
“你不用为难,想着怎么安慰我。其实我也知道,她这样反反复复地病,身上痛,心里苦,怨恨也多,走了……对她,也许反而好。”他的胸膛贴着她的背脊,虞连翘便侧头靠过去。
她听着他的心跳,这声音好似想象中的温柔海浪,让她觉得安稳。虞连翘说:“我只是有一点难过……就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我努力学习,努力做事,努力吃,努力睡,我已经很努力了,我以为只要这样就会好些……”
“会好的,当然会好的。”李想安慰她。
“可是……”虞连翘结巴了两句可是,喉咙莫名其妙地哽住了。
第32章
李想手搭在她背上,轻轻抚摩道:“慢慢就好了,不都是这样的吗,你太心急了。”
“不是的,”虞连翘摇着头,从他身前挪开了。“以前他们希望我这样,希望我那样,让我不要这样,不要那样。我总是很听话,样样照办。可心里面其实是厌恶得不得了。我常想着,要等哪天我才能自由呢。到时候什么事都可以自己做主,没有人管,该多好。”
她凄凄地笑了一下,接着说:“现在……你看,真的没人再啰嗦我了……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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