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更近了,再靠近一点就开炮——袁宗第紧盯缓缓走来的大同军,高高举起手臂,前营的火炮已在阵前摆开,有几尊还是用粮食从大同换来的八百斤行营炮,够抵挡一阵子了。这时,大同军的哨声突然响起全军停止前进,随后十多尊千斤行营炮从步阵间隙推上前,炮口斜指顺军大阵,各步阵前沿也出现无数的臼炮、虎蹲炮。
前方火光一闪,袁宗第知道不妙,急忙挥手下令开炮,两军阵前顿时炮声隆隆、硝烟弥漫。顺军再次领教了大同军火炮的威力,炮手被击倒一片,活着的还在招呼辅兵清理炮膛,对方已经重新装填子铳,随即打出第二轮齐射。顺军连挨五轮炮击,只勉强还击两轮,前沿的火炮东倒西歪,兵士尸横遍地,简直一片狼藉——双方差距太大,这样打下去部队会崩溃,袁宗第无奈地摇摇头,下令全营扑上去肉搏攻击。
袁烈升官以后很不顺心,大同军有论资排辈的恶习,他年纪轻、资历浅却从营官直升镇统,官升得太快,其他方面就吃亏,比如步五镇的军官配置——副镇统王廷臣能力不错,但在关宁军混久了,养成了好拍马屁、不说实话的毛病,三个协统也不省心,康世德是虎大威的老部下,作战彪悍勇猛,但二杆子劲十足一点就炸,江翥是宣府镇的老军务,用兵上很有一套,但心眼小喜欢斤斤计较,饶有光是板升汉人,老实听话做事用心,从大头兵一步步干到今天,人不错但太过窝囊。步五镇的兵源更成问题,老家伙们先把穷地方挑跑了,留下平阳府、潞安府给他作兵源地,富裕地方的兵不好带呀,人倒是机灵,但喜欢玩小聪明,缺乏韧性、狠劲,打硬仗有点悬。
袁烈对自己的兵不放心,长期蹲在平阳、潞安督促训练,看着不顺眼还要抡棍子打人,预备兵被打怕了,送他一个绰号“袁大棍子”。步五镇的训练抓得紧,但能否上阵见血很难说,今天被点名正面迎敌,袁烈心里有些发怵,对方可是如狼似虎的陕西兵呀!果然对方两轮炮子打来,最前面的右协就出现混乱,气得袁烈拎起棍子上前沿督战。
右协有些滑稽,炮手按部就班还击,步兵却后退了几十步,一大帮人还捂着脑袋趴在地上,协统饶有光却在讲道理:大同只卖铳炮不卖火药,流贼的粗制火药不中用,打不死几个人,大家放心打吧。这时候讲个屁道理呀,袁烈推开饶有光,抡起棍子乱打,士兵们嗷嗷叫着回到原地——大家养成了习惯,袁大棍子来了就得守规矩。
“儿郎们,我袁烈平时打棍子,上了战场就动刀子,流贼上来了,给我们狠狠打,有敢不从军令者,正副哨官即可就地斩杀。”袁烈拄着木棍恶狠狠地大吼,右协将士鼓足力气大喊一声“杀”,长矛如林指向前方。
顺军正面攻击撞在铁板上,被撞得头破血流,对方士兵似乎很傻,反复只做一个动作——直刺,手中一丈多长的长矛跟着队长口哨节奏使劲向前刺,这一招简单有效,顺军冲上前被长矛捅倒,落在后面也遭到对方抛射的箭雨打击,苦战许久寸步难进,反而被对方打得手忙脚乱。
袁宗第身经百战,立刻明白按班就部只会越打越被动,索性命令散开阵形,各部自行攻击,乱打乱有理。前营有的是见过血的老兵,放开手脚反而打活了,百十号人聚成一伙,找到空子就下狠招,逐渐扳回了劣势——步五镇新兵太多,打呆仗还凑乎,应对突变却不行,对方一乱自己也跟着乱,当兵的抱着长矛不知所措,不少人糊里糊涂送了命,有些胆小的干脆向后跑,大同军的阵形出现混乱。
袁烈又开始用棍子打人了,嘴里使劲大喊:“饶有光,顶不住就滚到后面去,你打败仗丢人的是老子。”
饶有光急眼了,嗷地叫一声冲出去,一群亲兵马上跟在后面,不一会这家伙浑身是血回来了,举着一颗顺军督尉的人头吼道:“弟兄们,流贼没什么了不起,杀他们就像吃小菜,都给我玩命打,哪个不卖力,老子弄死他。”
右协的军官都是见过血的老兵,被饶有光一激立刻嗷嗷乱叫,成群结伙冲出去和对方拼命,不过当兵的不争气,束手束脚跟在后面呐喊起哄,袁烈气得大骂饶有光是个笨蛋,情急之下抢过一把朴刀也要上阵。
副镇统王廷臣像鬼影子一样冒出来,满脸堆笑拉住袁烈:“袁镇统,蟊贼哪用得上您动手啊,让饶有光收缩步阵,再把江翥的左协顶上去,两个协一起向前强推,这种时候只有进攻才稳得住军心。”
“老王,好办法,到底是干过总兵的人,就按你的办。”袁烈眼前一亮,搂着王廷臣的肩膀,大声下达命令。
右协乱哄哄地收紧队形,左协马上顶上来,两个协合力攻击,兵力更加密集,攻势更加凶猛,顺军找不到空子钻,再次撞得头破血流。重新找回熟悉的攻击节奏,步五镇越打越有信心,吹着哨子唱着歌向前稳步推进,像巨大的碾子压向顺军,袁宗第无计可施,被打得节节后退。
正面开打的同时,骑二镇哈达里部以臼炮连续向顺军右翼发射五轮开花弹,趁着对方混乱,郭秀带领右协发起冲击。刘芳亮、高一功奉命死守右翼,望着铺天盖地冲来的铁甲骑兵手足无措,他们才四千多人呀,硬打就是送死,顺军士兵吓得脸色苍白,握着兵器的手在发抖。
“吹号,向权将军求救!”高一功声嘶力竭大喊。
求援号连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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