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离,倒是叫人体味不出半分温度来。
李恣稳了稳心神,眉心微皱,将视线压低下去,不敢多看眼前这位尚书大人,只是道:“大人谬赞,学生当不起。学生不过出身穷乡僻壤之地罢了。”
楚瑜自是知道李恣出身,手里这卷就是差人专门找来的,上面详写尽了李恣的来头背景。一句话来讲,草根的不能更草根。
没有宗族,没有靠山,甚至亲缘寡淡父母早逝连个家都没有。自小全靠村里人的接济,后来得座师欣赏,竟奇迹般的直到今日取得功名。
若说李恣不是天纵英才的聪慧,楚瑜是不信的。
可若说是才华横溢,卓尔不群偏又……
“青葙,今日找你来是想问一问你,”楚瑜顿了顿道,“你可愿意来户部听政,拜本官为座师?”
这句话不亚于万里晴空的一道惊雷,霹的李恣险些一个趔趄,他双眸大睁,心下却是千万个不解。
楚瑜见半晌得不到回应,疑惑道:“你不愿意?”
“不,不是!”李恣有些语无伦次,道:“非是不愿意拜大人为座师,只是……只是恣有惑。”
楚瑜微微颔首,示意他说。
李恣虽有些羞于启齿,但仍是坦诚道:“恣愚钝,虽得进士却也只堪堪是三甲末流,莫说比不得一甲状元榜眼探花惊才绝艳,比不得二甲诸多进士才华卓越,就连三甲里也多得是德才兼备者。故而不明白,大人为何单单看上恣。”
这番话说的坦率直白,读书人多心气高,自负且藏拙,而李恣面对直接入户部听政这等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竟是也能眼也不眨地坦然提疑,不得不算极是可爱。
楚瑜眼底带了零星笑意,道:“那我也来问问你,世人多以沉博绝丽、辞藻雅致的文章为上佳。以古今论政、论民、论战为题。偏为何你的试卷弃炳炳烺烺的辞藻,以那等平铺直叙的言辞为刃,挑了最末的商道来论。是想要剑走偏锋,独辟蹊径?”
李恣眉心微皱,坚定摇头,道:“非是要独辟蹊径,卷上所言,皆是恣心中所想。虽商为末,可若能安国富国又岂能因此而规避?殊不知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可为一柄好刃,若得以好生使用,成益未可知。恣愚,所论商道太过浅显,让大人见笑了。”
楚瑜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极为满意。进士里不乏才高八斗者,可心思通透澄澈,敢坦率直言者唯李恣,无他耳。所以旁人看不上的小进士,被楚瑜顺手捡走。
“以盐铁为引,分千万股,行商以运粮抵边境得以换取。此为你试卷中所写,如何说?”楚瑜问道。
李恣心下一凛,明白这是座师要考校自己。
“愿举一例,令商人于大同仓入米一石,太原仓入米一石三斗。给淮盐一小引。商人卖鬻毕,即以原引赴所在缴之,帝从其请,召商输粮而与之盐。气候各行省边境,多召商中盐以备边储。计道里远近,自五石至一石有差……”
班房里对策声不停歇。
房檐下有一柳枝儿编成的鸟笼,里面养着一只红嘴绿鹦哥儿,正歪着脑袋眨着黑豆眼往里头瞅……
温茶清香,楚瑜浅浅抿了一口,放下杯盏。通过一番对策,对于李恣愈发满意。心性澄且坚,聪慧又通透明达,虽年纪尚轻,但自有一番不骄不躁的沉稳。假以时日,当成大器。
“大人……”李恣刚开口就被楚瑜抬手打断。
“还不愿入我户部?”楚瑜问。
以李恣的名次,若放弃这次机会,恐怕只能被外放了。
李恣脸上消退的温度忽然又升温:“恣,愿意。”
楚瑜这才扬起唇角:“那就不要叫我大人,我有心将你当我半个学生。”
“先生!”李恣拢在袖中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压下欣喜恭恭敬敬给楚瑜行了个学生礼,拜他为座师。
楚瑜白捡了珠混鱼目的宝贝,心情大好,缓缓起身推开门。李恣跟在他身后。
夕阳一抹红,映出楚瑜眉眼几分谲艳,就连身上的公服都显出无与伦比的清贵雍容。
李恣有些痴了,从不曾想世间有此一景,胜却万千。这让他想到曾经小时候见过的一株不知名的花,生于峭壁间,不以无人而不芳。分明美的夺人眼,却偏又隔了天涯般远,叫人只能努力抻长了脖子,用力踮起脚尖,试图缩近一尺之距。
“到放衙时辰了,走吧,我送你回家。”楚瑜话音刚落,只听见身后咣当一声。
回头,见李恣绊趴在门槛。
楚瑜:……
时年三月,正是春寒未过,楚瑜比旁人还要怕冷些。
李恣看的分明,楚瑜刚出门就裹了厚厚的狐裘,半截羊脂白玉般的手指捏住领口,微微有些发抖。
待出了衙门,往宫外走,方才看见楚家的车马正候在外头多时。
“二爷!”小厮远远瞧见直招呼了上去,从怀里滚出了个精致的手炉塞到楚瑜手心里。
楚瑜略微颔首,跟着上了马车,轻轻转过头来,示意李恣上去。
“先生……”李恣并未跟上,站在下面弓身一礼:“大人先回吧,恣自己回家就可以了。”
楚瑜挑起帘子,道:“无妨,并不着急回府,先送你一程。”
“先生不必……”李恣有些急,又要推辞。
“上来。”楚瑜淡淡打断他。
李恣一怔,只觉得自己是那不听老师话的学生,瞬间不敢反抗,乖乖跟着爬上了马车,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
楚瑜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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