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秦峥手中的酒杯一翻,倒扣在桌案上,没有说话。
花魁娘子从一旁取出一个檀香木镂花盒推到秦峥面前,道:“是位千金吧,倘若有几分肖似楚二爷,将来必然是个美人。”
秦峥伸出指尖挑开那檀木盒,金丝绒布为底,上面摆着一块璎珞缠丝镶玉长命锁。
“姑娘合该如金似玉般宠着才是。”
后来,这小小的长命锁挂在了真儿的脖子上,竟成了这么多年来秦峥唯一送过女儿的东西。
……
“啊呃……”泛着青白的指尖猛地攥住枕侧一角,楚瑜短促地痛哼一声,身下的痛似乎又拔高了一个节点,给这已经麻木的身子带出一阵颤栗的反应。
秦峥的思绪被拉扯回来,他有些脱力的倚在床头,将楚瑜的手合在手心里紧紧握住,低声道:“清辞……真儿还在等你……”
楚瑜抬了抬身子,用力闭上眼睛,咬在唇间的锦帛被紧扣的牙关磨出沉闷的声响,真儿两个字落在他耳畔,给他换回一丝神智。
“唔呃……啊……”楚瑜猛地绷紧身,身下骨头合开至了极限,胎儿湿漉漉的小脑袋终于露出来。
御医心下一惊,怕楚瑜一口气泄尽失了机会,忙伸手拖住孩子的头,另一手狠狠压在他腹底。好在孩子瘦小极了,伴着翻涌的血蜷缩着身子滑了出来,无不可怜。
烛泪滴尽,满案红痕。
屋子里一片死寂……
绣着锦鲤戏水的小小襁褓裹住冰凉的身子,尽管只在楚瑜肚子里待了七个月,可竟依稀能瞧出几分清秀漂亮的模样,若将来能长大,该是如何玉雕雪琢的可爱,只是这一切都成了妄想,他的生命终是停止在离开父体的那一刻,再也无法醒来。
切肤之痛像是刻在了骨子里,从前所有自暴自弃的难过悲痛都成了无病呻吟,直到这一刻秦峥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痛苦。它来得无声无息,却叫人心如刀绞,连声音都发不出……
本已力竭的楚瑜却像是忽然间清醒过来了一般,睁大了一双眼,沙哑着声音道:“孩子呢……”
屋中仆役跪了满地,战战兢兢地看向侯爷。
秦峥毫无血色的唇哆嗦两下,用力摇了摇头,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孩子……给我……”躺在床上的楚瑜长发散乱,半身沾血,已然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泛青的指尖微微抬起,做出讨要的动作。
秦峥咬牙后退一步,若此时将这没了气的孩子给楚瑜,无疑是递过一柄催命的刀。
楚瑜半疯半痴地盯着秦峥看了片刻,竟撑着半起了身子,颤不成声道:“秦峥,把孩子给我……”
“清辞……”秦峥哽咽着说不下去,无颜在楚瑜面前多停一刻。
楚瑜听不到孩子的哭声,又何尝不知出了什么事,当即凄声道:“把孩子给我,就让我抱抱他……”
秦峥一颗心像是被紧紧攥住般,闷痛难忍,他终是狠下心来转身欲走。
“秦峥!!”楚瑜疯了般踉跄着从床上滚下来,伸手拽住秦峥的袖口,语无伦次道:“不抱了……我不抱了……秦峥我就看一眼……你让我看一眼……求你了……”
这是他辛苦孕育了七个月的孩子,是他的骨肉,是他的寄托,是他的命。
泪蒙了眼,楚瑜紧紧拉住秦峥的衣袖,伏在他脚边,端出这辈子都未做出的低姿态。骄矜也好,高傲也罢,曾经如何不可折腰的如今到头来,一切都轻如无物。
只是秦峥不允他这点小小的念想,唯恐此时的一点执念会成为楚瑜未来永不散去的梦魇。
楚瑜崩溃地跌在地上,不管不顾地往前膝行两步,悲戚道:“秦峥哥哥!我错了……我错了……”
是他错了,错在年少不该妄动初心,错在后来不该狂妄自负,错在以为真心是可以换回真心的。
秦峥拂袖,郎心如铁。
“秦峥哥哥!”楚瑜凄声再唤,趴在地上颤抖着指尖扣住秦峥脚踝:“我善妒我不孝我无子……是我犯尽七出……我愿和离,不再阻你与孟寒衣姻缘……你把孩子给我,我什么都不要了……”
句句如刀,秦峥险些站不住身,这是他不可一世的楚二爷。
苍白指骨一根根被挣脱,楚瑜眼睁睁看着秦峥走得头也不回,血在身下拖成一道蜿蜒斑驳的长痕。
出门的那一刻,秦峥听见身后凄厉哀喊。
直到多年以后,每每午夜梦回,汗湿满枕,秦峥仍是记得这天无星无月的满目漆黑和那啼血般的哀声。
……
第29章
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
秦峥失魂落魄地走出侯府,却不知该往何处,一如怀中那幼小的灵魂,何以当归?他收拢手臂,将襁褓里的孩子搂得更紧了些,怀中孩子青白一片的眉眼是令人惊奇的清秀,可那裂开的唇却是叫人不忍再看第二眼。
老一辈的人管这叫鬼娃儿,天生就是来折磨生身父母的,夭折的孩子戾气重,不能埋也不能入祖坟,只能用席子卷了扔在荒野,任往来的山兽飞鸟分食。
秦峥将额头抵在襁褓上,双肩微耸,半晌,不成声调的呜咽断断续续连做悲啼。他知道不是这样的,这个孩子在楚瑜腹中的时候也曾很是乖巧,就算是胎动也是小心翼翼地轻轻舒展,不肯让楚瑜感到分毫难受的。这么温柔乖巧的孩子,又怎会是来折磨楚瑜的,他是楚瑜辛苦怀胎孕育出来的,是楚瑜为数不多的温柔寄托。
这个孩子的来去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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