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从她一次一次骗她,一次一次害她,一次一次把那些难听的罪名扣在自己头上,还怕她知道了不高兴?
傅琅眨眨眼,渐渐有泪盈于睫。
裴瑟看着她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泪水却一串串落下来,连忙伸出手去擦她的泪,可是越擦越多。半晌,她才叹了口气。早知如此,该早知会如此。
她把手放在傅琅脑后,两人额头相抵,傅琅听到她的声音,近在咫尺:“傅琅,傅琅,我说这个,只图我自己痛快,我很多年没这么痛快了……你不喜欢,就当没听见,好不好?别哭了,别哭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对不起,傅琅,对不起……”
傅琅眼睛都哭得又疼又酸,仍是止不住。傅琅从小知道“磊落”两个字,是三个石头落地,非常人承受得起,承受不起,于是自认庸常,于是随波逐流。可裴瑟这个人怎么这样?于国于情于家,样样都是这样磊落,磊落得让她羞愧。有谁会不喜欢她?可太难懂了。她这么好,这么好,没有一点不好,还很多年没有这么痛快了,她让人心疼,想让人捧在手里疼。
傅琅也想不通自己怎么还有资格在她面前哭,骗了她一个春天,都还没有坦白过;“帮”她毁了她清清白白的名声,因为自己是这样不堪的一个人。连小小的留春节,都不能让她好好过完。她这么想着,泪水慢慢止住了。裴瑟看她哭得满脸红通通的,眼睛也肿了,心想还是把她吓着了,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毕竟心中难过,裴瑟一时之间没把手拿开,也许是最后一次和她靠得这样近。
然后她听到傅琅哑着嗓子开口,声音软,意气软。
她说的是:“裴瑟,不管我喜不喜欢,我总是配不上。”
裴瑟听了这句话,眼睛仍看着她,放在她脑后的手却慢慢收了回去。
不知何时,急奔的马蹄慢了下来,沉默地漫步。这是春天的最后一天,过了子时,燠热漫长的夏季就要快步到来。城墙上数十将士同时点燃了引线。赤红金紫的焰火冲上天空,在头顶劈头炸开,紧接着又是一波。万点光晕之中,傅琅抬脸去看,恍惚间几乎怀疑是满河留春的河灯飞到天上。漫天灯火万千,那河里该是银河倒转。若穹顶之上真有神明,早该让春日常驻。
人会骗人,也会骗自己。骗自己过节能留下春天,骗自己送灯能送出可心可意的心上人,骗自己短短一春的快活热闹能有万千旖旎的“以后”。
子时已过,夏天到了。留春节终究是假的。明知春天留不住,明知山有虎。
第19章 第十二章(上)
丁觉叉着两条长腿坐在门槛上,低头看地上一条黑黑的线缓慢移动。小小的蚂蚁排成队伍,也能有这样的声势。他看了半天,等到乌兰出来,他告诉她:“要下雨了。”
乌兰抬头一看天色,说道:“还真的是,天阴了。”她想着傅琅不知道又逛去了哪里,拿了伞就要去找,丁觉站起来接过伞:“我去吧。”
天色将晚,他找了半个宅子,最后看见傅琅脸上盖着手帕在院子里躺椅上睡觉。丁觉简直气笑了,过去把她拍醒:“哎,傅琅,醒醒。要下雨了,你在这晒太阳别晒得发了霉。”
只见傅琅平静地把手帕拿下来,折一折收起来,原来并没有睡觉,仍旧躺着,“丁觉,你知道平阳城怎么立户找房子吗?”
丁觉蹲了下去,“你**嘛啊?整天想什么呢。”
傅琅慢慢坐了起来,“没什么,你要是不知道,我就问问别人。”
丁觉看着她站起来,真的要走了,才叫住她:“你们一个两个怎么回事?算了,我给你问问就是了。”
傅琅这才回头点了点,丁觉把伞丢给她:“快回去吧,乌兰傻乎乎等你呢。”
傅琅埋头便走,天黑了,曲径悠折,她走着走着就到了后院。上次来时还是春天,花树缤纷,满地杏花花瓣。现在天色暗,却看得见一树一树的叶子,在夜风中沙沙作响,月色都没有,树叶一丛一丛漆黑。她心中憋闷,只觉得不透气,由着脚步走到了后门外。一出沧浪台,便是满大街的人声车马,因为过一会就要宵禁,所以所有人都赶着回家。她不想回去,便在路边石阶上坐下,看人来人往,有些出神。
有人在她身边坐下来,跟她一起看了一会。她心底木然,又看了一会路边小贩收摊,才转头去,见是个中年男子,总觉得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那人看她终于注意到自己,打了个招呼:“傅姑娘,燕岭一别数月,别来无恙?”
傅琅渐渐想起来了,燕岭城墙角的匕首尖,还有平望城茶摊上的一片水迹。冷汗随着记忆苏醒从后背渗出来,她猛然起身,却被那人死死扣住了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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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闷了一场,依旧没有下起来。裴瑟在合川宫窗前听了一会医师的禀报,看着天色变暗,吩咐人关窗,又回到齐王榻前去。
齐王刚喝完药,裴瑟递了个蜜饯,他摆摆手:“最近好多了,现在不觉得嘴里苦。”
见父亲比了个手势屏退众人,裴瑟便默默把手收了回来,知道他有话要说。谁知齐王却犹豫了半天,才慢慢开口道:“父王这几天,听人说了些荒唐事情。”
裴瑟道:“哪些?”
齐王却笑了,伸手戳她脑门:“还‘哪些’?你做了多少?”
裴瑟也笑,手里的蜜饯不知什么时候被她丢在一边,另外剥了颗菱角递到齐王手边:“长豫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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