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矫饰,毋须离别,自豆蔻华年直到鬓角发白都在一处,多好。顾云秀不再收掩自己满生羡慕的目光,应道:“那约好了,下次我回广州时,就要听你们合奏。”
此言倒使施玉声一怔,顿了顿,到底决定不去问,低头盯着前方地下两人拖长的影子。街灯常常是暗黄的,毛了边的影子一动就晃,像旧时老艺人匣中的皮影戏。
施玉声终究选择了另一个问题。
“师妹,这些年……其实你在香港怎样?”
“不错呀。”顾云秀诧异地回过头来,那句答话显得太过顺口,“戏约多到接不过来,香港有些老人家很热情,专程从大屿山来天水围捧我的场。”
“那就好。”较年长的人笑意中略见落寞,“你该是过得充实的,排了那么多新戏,连内地也听说了。”
半米外传来自行车铮铮的铃响,顾云秀向侧旁一让,步伐忽然停止,她站在人行道上,望着施玉声说:“师姐,我的重心仍然是尘腔。”
施玉声随她停了下来,静叹一口气,说:“我知道。你离不开尘腔。”
尘腔也离不开你。
顾云秀将施玉声送到居所楼下,摆了摆手,活泼地笑道:“师姐,我走啦。”
施玉声站在门口,看着那仍然娇巧的身形渐化作背影,颤巍巍的心尖上像是被只小手攥了一把,捏出些尝不出滋味的情绪:“哎……”
她声音甚细,顾云秀却还是听到了。于是背影便又渐化为一张清晰的脸庞儿。施玉声一动不动地瞧着面前的人,虽经过精心的保养和修饰,肌肤已不似当年紧致,化开的眼霜下纹路隐约,颊上也并非自然透染的粉嫩,这是一位在风霜中憔悴过的女人。谁也不知道背后有几多辛苦和冤枉,但她只要抿起小嘴笑一笑,仍是既娇且甜,一如檐前桃花初妆。
“师姐?”
较年长的女人摇了摇头,微微笑了。真是拿这小师妹没办法了。她这一生在顾云秀跟前从没如此坦然过。院子里没有别人,土壤中扎根的槐树,花盆下垫的砖头,花盆后藏的猫。你叫我一声师姐,有没有想过,我却未必愿听呢。
施玉声前行几步,唇触上去的一瞬间,她感到了对方着凉般的轻颤。
那个吻只持续了两秒钟不到,较年长的人便退开一步,令风来冷却自己逐渐发烫的身体。顾云秀伫立原处,盯着对方偏移的目光,一时间仿佛无法理解,紧接着双肩一震,露出略见悲喜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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