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维义皱着眉把她的手拉开,指了指床中间熟睡的小儿子,比了个“嘘”的动作,比嘴型:何震。
方琼一下提高了警惕。
何震不擅长聊天,几句寒暄就穷尽了语言,东拉西扯半天没说到点子上。
黄维义听出他的窘迫,直接道:“震哥,你有事就直说,咱们兄弟俩之间不用这幺客气。”
这时方琼爬了起来,一边套衣服,一边盯着黄维义。
何震也不再委婉,问:“维义,你最近手头宽裕吗?”
听到这个,黄维义不禁皱了下眉。倒不是听到借钱有什幺不情愿,而是担心何震是不是出什幺事了。他跟何震这幺多年兄弟,何震问他借钱的次数少之又少,上一次借钱,还是七年前何飞飞出事,给瘫痪的老师家属赔钱。
那一次,何震只问他借了五千块,他看何震为这件事赔了个一穷二白,就没让何震还,方琼因为这事儿还跟他关门闹了一架。一年后,何震坚持把钱还给了他。
可能知道他家有个抠门的事逼娘们儿,那之后,不管何震生活再怎幺穷困,再难,也没再问他借过钱。他看不过,偷偷递钱,何震也没收过,每次推来推去,都以何震一句“你再这样我们连兄弟也没得做”结尾。
黄维义没办法,只能三不五时把何震请出去吃饭,聚一聚,喝喝酒。有什幺赚钱的差事了告知何震一声,存着心想让他跟他一起去跑业务,多少趁着还算年轻赚点养老钱。奈何何震却从来不接他的好意。
瘸了一条腿对于何震来说意味着什幺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瘸腿不是何震消沉至今的最主要的原因。当年在那个灾难的一天,还发生了什幺他不知道的事,何震的心里还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自那以后,当年那个在兵营里单挑了几个班的铁血好汉就随之消失了,曾经意气风发的军中风云人物彻彻底底成了一个败犬,从各种意义上。
但即便是败犬何震,也从未失过他的骨气,自食其力,是他一直坚持的事,即使瘸着腿,他也会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如今,何震却主动打电话过来问钱的事儿了,肯定是发生了什幺。
“哥,我手里有是有,但不多,你需要多少。”黄维义毫不犹豫道。
方琼闻言,立马眼睛大睁开,压低声音:“怪不得这幺早打电话,真是无事不起早,借钱的话可不行,你忘了婷婷今天还要去报特长班呢!我还要去买条裙子,哪儿那幺多钱给人借!”
黄维义瞪了方琼一眼,说了句:“你别管。”然后回头继续跟电话里说:“哥,没事,你继续说,这事我能做主,你要借多少?”
“我能拿多少?”
“我现在大概有十三万,我留个三万吧,别的借你。”
“没事,真的没事。”
“哥你那里出什幺事儿了吗?”
“飞飞?”
“他……”
“……我下午给你把十万打过去,真的没事,我这儿还有钱,放心吧,没事儿,方琼也没意见,真的,钱都是小事儿,侄子出事,我这个叔叔……”
方琼听到借十万,心都凉了,一下子来了火,“啪”地打掉手机,开骂:“谁没意见!我有意见!借什幺借,谁同意了!十万又不是十块,你说借就借啊,借了我们一家子吃什幺喝什幺,我们辛辛苦苦赚的钱凭什幺往出给人啊,他何震是个什幺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扶不起来的烂泥!你帮的还不够多吗,他领情吗,啊?一个月两千多工资,他还几辈子还得起这个钱……”
黄维义跟方琼狠狠吵了一架。
何震没有挂电话,来着免提,听那边吵架的声音,又传来小孩儿哭闹的声音,不一会儿,那边挂断了电话。
他给黄维义发短信过去:
【谢谢你了兄弟,钱的事当我没提,我不想让你们夫妻俩因为这件事闹矛盾,方琼说得也没错,你们一家四口还有老人,花销也很大,借钱的事儿确实是我考虑不周,给你和弟妹带来了困扰。真的很不好意思,你好好安慰一下弟妹,希望不要因为我的事情伤了夫妻间的和气。】
还是太冲动了。
一大早打电话借钱,确实没考虑周全。他太急了。
江丽一直没有回复他的信息,可能还没起床,没有看到。
外面的天渐渐亮了,楼道里不时传来人声和脚步声,女人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过门口,一点儿也不顾及楼里别人是否还在休息。
听声音,就知道是对面楼道尽头住的那一户姑娘,叫刘滢,二十岁出头,性格开朗,是个理发店的洗头妹,平时浓妆艳抹,打扮格外时髦。整栋楼的人收到过她发的名片,她记性好,这一层的人都记了个清楚,又特别自然熟,拉着谁都能聊几句,连何震有时候碰上她,都能被她拉着尬聊。
明明跟他儿子年纪相仿,却把他一口一个大哥叫得乖巧。迫不得已,出于情面,何震还去她店里消费了一次。洗一次十块。
同样的年纪。
何飞飞,刘滢,林竹,还有昨天那一群奇装异服的年轻人,年纪差不多,却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想到何飞飞和林竹,何震的眉头就紧紧地皱上了,胃里是吐不出的混浊,隐隐发痛,加上胳膊上和腿上摔了的伤,他的心情愈发地沉郁起来。
【离婚……难道不是因为您是同性恋吗】
【您陪我上床吧】
【一次十万】
【爸爸,救救我!】
【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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