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开过了头的派对之上闲聊,很多人在说白林的事,说嘉宾秀里所有的非公共视频全变成了乱码,无数凌乱的色彩疯狂跳动,好像视频发现世界完蛋了,决定也一起搞一个狂欢。
——嘉宾秀内部视频都有保密代码,雅克夫斯基想,显然有人直接攻击了相关程序,把视频变成了一锅烂粥。
现在所有含私人代码的文件都有类似的问题,浮金集团的技术员正在忙着修复。就雅克夫斯基最后关注的时候,这班人已经没有多敲出任何新代码,他知道他们干嘛去了,上城的生态给人们骨子里都安装了这样的系统,知道某个时刻,所有人都应当去狂欢。
他知道自己可以离开了,这里没人关心他,但他仍坐在角落,拿着酒瓶,看着上城最核心区域的衰败。
沙龙里,卫星墨正在发呆,向思很兴奋,正跟人说这场杀戮秀是真正的艺术,如此强大,把整个真实世界都吞噬了。
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末日已至,但并没有显出特别的惊慌与绝望,雅克夫斯基想他们大概从未惊慌过,在这一片有毒的土壤中开出的病态的花,从不会有正常人类的反应。
“n区大屠杀时我去了现场,”时听文说,他是冰山私保的控股人,“我一直在想,死了这么多人,肯定会有什么神秘和重大的启示,一个答案……“
他停了一下,转头看外面。
他像是隔着虚无沙龙盛开的花朵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哦,”他轻声说,“看来轮到我了。”
在那一瞬间,他的身影之上仿佛镀上了一层过度的金红,像是烤得太过头焦糖布丁的颜色,这色彩侵入沙龙之中,像一片熟过了头的腐败点,在阳光中蔓延开去。
下一刻他的身影便消失了,雅克夫斯基看得出,那是拟真设备突然毁掉时的一种消亡,光影一片狂暴的闪烁,变得浓烈而失真。接着如同盛放至极点残败的花,色彩凋落了,只把金色晕染得更阴沉了几分。
即使在消失之时,他表情仍旧是安静的,像在看那个他一直等待但并不存在的答案。
雅克夫斯基看了一下新闻,但没找到这次袭击,跳跃的新闻框太多,所有的台全是爆炸与死亡,上城挟着无数的人命、灯火、科技与狂热朝着毁灭疾冲而去,偶尔有一个主持人也一副嗑药过头的狂喜模样,根本就是肇事者。
死亡并未激起太多的反应,对这些人来说,无非是又一桩不太新鲜的游戏结局。
齐下商猛地冲进来,他冲得太猛,虚拟设备留下一团腥红的色彩拖曳在后,他叫道:“夏天的惩罚芯片失效了!”
有几个人转头看他,向思赏脸回了一句:“猜也是。”
“一直说正在修复中,但根本没人在修!”齐下商说,“有人黑了主权限,现在根本进不去!这肯定我们自己人弄的,他权限很高——”
他打开惩罚芯片的列表,不断试按键,异常急切。惩罚芯片选项林林总总,一些变态得要命,雅克夫斯基确定他巴不得都试一遍,不过什么反应也没有。
“还真是不奇怪。”向思说。
“我们得杀了他。”齐下商说,“在所有人跟前杀了他,拍摄死亡场景,奏个哀乐什么的,配上适当的打光和台词,告诉所有人游戏结束了!白敬安——白林!夏天死了以后他会消停下来的——我们必须也杀了他——”
“不会管用了。”齐岚头也不抬地说。
他一直在刷手机,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杀戮秀决赛上。
“我们去杀了他。”齐下商说。
他从一堆失效的屏幕前抬起头,双眼在屏幕中发亮,饥肠辘辘。“他活不了多久了,我们开架战斗型的反重力梭,样子狰狞一点……直接在摄像头前杀了他。
到时候随便编个理由,总是有理由的,我们可以在摄像头前直接杀了他。”
齐岚侧头看他。他穿着件白色的休闲装,大部分情况下面带微笑,像一张挂在脸上的面具。在一片空无之中,权贵们的残忍能达到极端的地步。
他摆弄一把小小的裁纸刀,姿态灵巧而且神经质,他是董事会的核心成员之一,大部分情况下缄默不语,对什么事都没有意见。
雅克夫斯基很确定他精神有问题,对他来说,所有的事情都混成一团,丝毫没有主次之分。
他不知道那件事是怎么发生的,也许在一片混乱中总会滋生出什么诡异之事——他非常、非常的喜欢夏天。
那不是一种占有或是有明确人世间意义的爱,而就是绝望中一门心思的专注。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人生目标。
齐岚专注地看着杀戮秀这位新上任的总策划,突然间站了起来,手放在他肩上。
齐下商不确定地抬头看他——他一直觉得自己和齐岚关系不错,也许因为他们都姓齐,不过齐岚和谁的关系都不错,他没有任何个人意见——核心董事会的齐先生抬手拉出他终端里的个人信息页。本来保密的,不过接触到他的指纹就自动解码了。
“齐先生?”齐下商说。
“我看一下,”齐岚柔声说,“你现在在浮金七台的地宫啊。”
他指头纤长、柔软,如同白瓷一样,雅克夫斯基知道他杀过多少人,战神殿无数祭品是他兴味盎然放进去的,这位权势滔天者终于找到了有趣的工作。
他看到明科夫先生不感兴趣扫过去,移开目光,没人再看这方向。
一群人在永恒斜着的夕阳中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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