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雁回山万籁俱静,微弱的天光将整座山勾勒成巨大的剪影,浓重的夜色把森林与鸟兽通通掩藏,只有偶尔被夜梦惊醒的鸟雀扑扇几下翅膀,才有了些许生气。天空中阴云集聚,山风呼号,白日里让人入迷的松涛声如今犹如鬼哭一般。离了霓虹与喧嚣,才感觉到孤身一人的荒野中危险无处不在。
十月的夜风已经有些冷了,孔晏站在原地打了个寒噤,裹紧了外套,又在原地跺了跺脚,蹦了两下,才慢慢感觉身体暖和起来。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过了,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着脚下,凭着记忆走了一小段路后,果然在杂草丛生之间,看到了那条在黑暗中依旧十分显眼的石灰线,孔晏这才放下心来,找到了路,至少不会迷失方向。
他并没有自信在黑灯瞎火的山上凭感觉找到那处遗迹。
未经过修整的山路很是崎岖,沿路上尖锐的小石子和残枝枯木让人防不胜防。才往上爬了二十分钟,脚底就钻心的疼。孔晏一边走路一边痛的抽气,忍了又忍,感觉距离那个洞口应该没有多远了,各种心理安慰之后,才稍微有了点继续向上爬的力气。
他苦中作乐地想,自己这满头白发的模样,若是让人遇见了,怕是会以为自己是山中的精怪吧?
又沿着石灰线爬了大约半个小时,终于到了之前那个山洞前。孔晏喘着粗气,一身的汗都被山风给吹凉了,全身一冷一热的。面对着山洞洞口站着,里面黑漆漆的,他正在进与不进之间踌躇,结果天气预报播报了一个星期的暴雨突然在这时候落了下来,蓄积多日的积雨云倾盆而下,刹那间,天地被雨幕连为一体。墨色的乌云黑压压的一片,除了手机的光以外,四面都伸手不见五指了。他能够听到雨水打落在地上,随之而溅起的泥土砂石劈啪作响。
连暴雨都来的这么巧,不让他往回走,行,进就进吧。
第5章 第五章、苍黎
孔晏看了看手机的电量,还有百分之七八十,关了其他的应用,只开手电筒的话算来应该够用了,于是将天地风雨都抛在了身后,进到了山洞之中。
或许是因为外面在下暴雨的原因,暗河的声音比上一次清晰了不少,整个山洞里只有自己手上这么点亮光,还是很渗人的。孔晏注意看着脚下的泥土,上面有许多繁杂的脚印,大小深浅都有,方向一致,应该都是考古队伍离开时留下的。这说明直到现在,这里都还没有人进来过。想来至少在弄清楚事情的缘由之前,相关部门已经停止了对这个遗迹的发掘。
但是这也不合理——既然学校已经意识到宋教授与陈教授的奇异死亡与遗迹考古有关,并且肯定往上通报了,还将他们这些相关人员都隔离起来,那么面对与此脱不了嫌疑的雁回山遗迹,怎么会没有半点行动?一路上来,他没有看到任何的指示牌或是隔离带,进入山洞之后也没有其他人进入的痕迹。孔晏微皱着眉,有些想不明白。
这一次很快就到了第一扇门前,那个缝隙并没有被合拢,石门上的字符也依然让人无法忽视,孔晏并没有多余的心思理会周遭,直接往第二扇门走去。他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重复,“到了……快到了……”他想要知道的,可能就在前方。
踏上白玉铺就的台阶时,道路两旁由石人双手捧着的长明灯,随着孔晏前行的脚步一盏一盏依次亮起,石人面色虔诚而沉静,让他也渐渐松了那口一直憋着的气。当他站在道路的尽头,那扇巨大的石门面前的时候,原本动若擂鼓的心跳平缓下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耳边便响起了石门洞开的声音,震人心魂。
那个巨大的石室携着诸天星辰与青铜巨鼎上熊熊燃烧的火焰再次出现在孔晏的眼前。
但总有什么是不同的。
九根巨大石柱上刻的字符都已经不见,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柱身表面光滑如玉。孔晏不由地往石室中央那高台之上看去,果然,五个石台与上面放置的玉盒都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安稳摆放在石台正中的椅子,木椅外形类似“独座”,靠背嵌有云石翡翠,羊脂玉为底。这种椅子是古代江南的公侯之家惯会选择的座椅,可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石室里,怎么看怎么诡异。椅子是空的,石室中除了他自己,没有别人。
这是什么情况?
孔晏一时间有些迟疑,会不会椅子上面坐着“人”,只不过自己肉眼凡胎看不见?这样的念头一出现,他自己先打了个寒颤。
不过现在,到了这可能马上就要触到最终结果的时候,孔晏突然有了一种尘埃落定之感。这二十年来,他无父无母,似无根浮萍一般漂泊在这世上,尚且不知生而为何。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这些年也从来没有谁跳出来说是他的亲人,他也就默认了自己孤身一人的真相。
如今站在这雁回山遗迹之中,竟然觉得这一趟不管能不能弄清楚这几天发生的怪事,也无论生死,都已心满意足。
“你是在等我吗?”孔晏想了想,摊开手心,露出之前一直紧紧握在掌心里的印章,向着座椅的方向伸出手。他的声音清越,在空旷的石室中如涟漪一般层层荡开来,回声不断重复着,“你是在等我吗——等我吗——?”
回音渐渐消失,最后,整座石室再度沉寂下来,唯有“天幕”中的星辰依然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座椅上依然没有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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