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看,我们全部都在这儿了。”
这个叫上野的日本男人看见改改和如笙以后皱起眉头:“我要,女的,艺伎,不是要艺人,男人,不要。”
“可我们这儿就这除了我就只有我嬷嬷了。”惠娘扶起了四姨给那男人看,“本来有个丫头,不过她早叫人赎身取走了,这儿就剩下我这一个正当年的。”
“女孩,只要是女孩!”
他这话一出,惠娘的脸色微微敛了:“难道特别小的六七岁的小丫头您也要吗?哦哟,不会吧,让那么小的孩子接客造孽的呢。”
戚老板站在旁边偷偷摸摸扯着惠娘袖子想让她少说两句。
“是的,女孩,从6岁左右就可以了。”
惠娘明显愣了一下,戚老板怕两个人针锋相对,连忙开口出声:“哎呀,惠妈妈,你这里不是……”
“我这儿没有小女孩。”惠娘斜瞥了他一眼,信誓旦旦开口。改改与如笙站近了去把芸湘藏好了,那日本人挑了挑眉:“惠子小姐,你要知道,欺骗皇军是会受严厉惩罚的。我进来的时候看见你身后还有一个孩子。是女孩子吧。”
惠娘笑了,端了一副故作妩媚的姿态靠近上野先生:“先生的眼神确实不错,可是那么小的小孩能会什么?楼里头我跟您走就行了,您放心,我什么都会。年纪虽然有点大了,但是活绝对是这一条河岸边上数一数二的。”
“我要见,那个孩子。”
“那就是个孩子呢,上野先生。”
“哎呀,惠妈妈!”戚老板又拉扯了一下惠娘,女人冷下了脸,扬起手唤了一句,“云祥,过来。”
就见改改和如笙两个人一点点的挪开身,两个人身后,露出一个短发男孩干净清秀的脸,一身厚棉袄,长棉裤,踩着一双小靴子。
“来,给上野先生问好行个礼。”
芸湘便用男孩子的姿态哑着嗓子冲上野先生憨憨拱了拱手:“您大吉大利,先生!”
惠娘搭上了上野的肩去,冲他暧昧笑了:“喏,小孩子,我收的老四徒弟。看看明白,是真真实实的男孩。”
对方倒是直接撇开了她搭上来的胳膊,看商品似得扫过惠娘,最后下了句点评:“可以去。只是你的年纪,太大了。只能在三等屋。”说完这句话后,上野先生便转身走了。
惠娘噎了口气,看他一转身立马无声“呸”了口唾沫,戚老板倒是堆了笑过来:“惠妈妈呀,赶紧的跟上去吧,今天就上班了。晚上您可以回来休息的。”
惠娘掸了掸旗袍:“哦,那戚老板,我有什么东西要带上吗?”
“什么都不准带,就算是进了那居酒屋还得先搜身,硬的能当武器,统统都不行。”
改改举着那支铜烟杆:“那我们妈妈的烟呢?”
“那也不行。里头也有烟杆的,您别操心。赶紧请吧您。”
姓戚的躬身冲惠娘做了个“请”的姿态,女人朝他脸上啐了口:“戚三,你就是个鳖孙。”
戚三也不恼不气,擦干净脸上唾沫星子,摆着笑脸:“就算是鳖孙,踩在你头上,也值了。”
第三十章
凤轩斋这些年来在淮景河边上名气大出尽了风头,要不是人太少,隔几天还总是歇业,说不定真的要挤兑得别的书寓吃不上饭。唱戏的艺妓对上这样的老店是又恨又怕,这种情况下,惠妈妈那臭脾气要树敌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戚三和惠娘之间有隔阂,换成其他书寓的老板不见得就能和气一团。这事情其实一点也不奇怪,当年凤轩斋落魄了,要不是有惠娘这劲头,怎么可能从泥里头再爬上来。
平时一张麻将桌上搓牌九的人,背地里碰不着面也免不了骂上两三句。你独占鳌头那劲儿摆在那了,谁不想有朝一日把你踩下去耀武扬威一番。
更何况是原来在泥里头就待过的,人人都等着看你重新再掉回去的狼狈样呢。
如今日本人来了,淮景河边上终于不再是原来的老规矩做主,也就不是有钱客人们说的算了。这牌重新洗过一遍,是谁家的姑娘漂亮,谁家能进日本人开的居酒屋里头上工的多,谁家书寓才算是厉害了。
“呸!”
四姨躺在病床上唾了口唾沫。
“咱们这儿,和那些皮肉生意是一样的吗?他们知道什么?他们知道什么!”
改改拿着帕子替她擦着嘴角沾上的药汁,一时静默无声。
如笙在自个房间里头吹着洞箫,乐音低沉哀长,寄情烦闷于此之中。那孩子吹到一般骤然停了,接着听见屋里有什么碰撞摔打声响。
他心里头定然也不好受,改改晓得。
上午的时候,如笙有好几次想冲上去,却让做师兄的给按了回来。都怕出事,都想着只要大家都能活着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如此便索性由着日子颓丧了,为着活命,不敢多说不敢多看,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了如今的新主子不快。
可就算是这样想,惠妈妈和日本人走的事情难道就能变得稍微好接受一点吗?是侮辱就是侮辱,不管自个的位份已经跌到了什么地步了,那还是侮辱。出来也是做了那么多年生意的,当初即便是给人唱曲唱戏,受人拿捏哪里到过这样的地步?
可又能怎么样。
改改叹了口气,听如笙屋子里终于没了声响。四姨也是沉郁心中,暂且无话。
青年将手里空了的药碗放到一边,扶着老太太躺下:“我一会儿出门一趟,家里头吃的用的都不大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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