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再思抿唇,扶住他的肩膀深吸口气,叹道:“我本也是中原人,为报仇才做出这样叛国的事。”
秦葭的眼睛聚焦了些,很明显正在倾听。
“你知道你快死了吧?”程再思还是决定说了,“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能再换一次脸么?”
这下秦葭目中光亮更盛。
“因为很容易会让面部溃烂,治好后也不能再有脸了。”程再思看出秦葭不信,因为他将眼睛闭上了。
“你别不信,方兼是顶着张没皮的脸活的这些年,所以戴上旁人的脸很容易,但你,你是换上新鲜的,这可不一样了。”
程再思不知自己今天为什么有些多话了。
或许是因为这“天真公子”的魅力吧,又或许,是真想莫要他人像自己一样,死而抱憾吧。
程再思吐出一口气,说了最后一句话:“所以方兼要卖你的面皮的时候,你家那位买下了,却未曾叫你换上过。”
秦葭没有说话,像是脱力昏了过去。
程再思直起身,出门打算找身干净衣服给秦葭上路。
门“吱”地一声阖上,秦葭瞬间睁开了眼睛,将手上刚从程再思袖里顺来的情报收进了袖中,咬着牙,硬撑着站起,目光如炬。
程再思转悠了一圈回来,发现这间隐蔽的房子所有的护卫力量已全部撤走,唯余他与秦葭在此。
看来他们已不被需要了,方兼的那件急事,已经闹大了。
手上拿着干净的衣服,程再思回到原处,却发现血迹滴滴向大门而去。程再思冲到马厩里,唯一剩下的马匹已被牵走。
算了,反正他也快死了,不就是想回去看一眼那个人嘛,这么远,必定要死在路上的了。
程再思抬眼望了望天,远处渐渐飘来几大团乌云。
要起风了。程再思吹着口哨,记起来方兼留下要他给殄虏将军的攻城方略,摸了摸袖袋。
而后,程再思一个哆嗦,僵直了身子。
井瞢军攻太子军至涵水边,军需告急不得已滞留休息,等待姒贤将粮草押至。
苏锦锈仰面看着天际,风尘扬起拍打着他的脸,令他睁不开眼,这会是一场豪雨。他正在军营四周闲逛,止血的草药已用干净,他只能找些旁的来代替,可涵水水畔几乎都是半人高的苇草,什么也找不到。
马蹄印。苏锦锈对身后的随从使了个手势,而后悄悄摸了过去。
半分开的草丛中,跌落了一个血人,马已不见踪影。
苏锦锈试探着走过去,那人还有微弱的呼吸,已不能动弹。
随从将那人的脸用袖子擦拭了下,而后,苏锦锈的呼吸凝在那里,而后他很是焦灼地对随从道:“快,回去找人把他抬回军营,快!”
随从慌忙跑回,苏锦锈唤着面前人:“秦公子?秦公子你能听得见么?”
苏锦锈没有注意到,有一个黑影,没进了他身后的草丛中。
程再思冷眼看着这一切,想着对策。
秦葭睁开了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苏锦锈,而后又将半睁的眼阖上了。苏锦锈有些急了,看到秦葭全身上下的棒疮金疮,咬咬牙根,脱下自己的外衣将他盖住,又撕开中衣,解开药袋和行军水壶,给秦葭包扎。
“你是……苏锦锈……秦葭终于想起,缓缓地阖着眼开了口。
程再思眸中猝然燃起一道火光。风有些萧索地吹着,他记起了一些往事。
风掀起外衣,苏锦锈腾出一只手将它给秦葭掖好:“莫多说,你会活下去的。”
秦葭沉默了片刻,雨开始零零星星地落下。
苏锦锈手中忙着,口中乱扯着话:“我总在下雨天遇着各种人和事,我觉得我不会便是命是属雨的吧,到哪儿哪儿出事儿……”
秦葭没有回答,苏锦锈拍拍他的脸,有些许慌忙:“别睡啊,你听我讲话……”他不能让秦葭死。
“锦锈。”秦葭突然开了口,语气疲惫沙哑,“我衣袖里……有方兼给他……手下的……应该有用……”
程再思听闻,将手摸向了腰际匕首。蓦地,他瞥见苏锦锈给秦葭包上了自己的抹额。抹额……不会有错,只有那家人的才会戴。
“你会没事的。”苏锦锈皱着眉,手上速度更快了,“他们都不会让你有事的,他们都不愿让你有事,你会没事的,真的。”
苏锦锈自欺欺人,他分明看到秦葭身下的血迹,感到秦葭的体温逐渐转冷。
“真倒霉,下雨了,天要凉了。”苏锦锈不知自己在胡扯什么,飞快地又撕下一条布料。秦葭不能死。他告诉自己。
秦葭语气也没有了最后的丁点中气,他安慰苏锦锈:“雨跟着你……不是你……而是你……干净……”
天际的闷雷嘭隆隆地响着,掩盖了秦葭的声音。
苏锦锈动作慢了下来。最终,他停了下来。
秦葭呼吸已止,嘴角带着微微的弧度。
这个人死了。不知为何,这个人死得这样凄惨,可是苏锦锈却觉得这个人心里很愉悦,很幸福。
是因为姒礼么?
“我早就不觉得你能够帮他了。”刘桁的话语犹凝在胸膛。
自己多么想告诉他,自己的能力真的有限,自己真的不能帮到秦葭。
我的本事真的不大,真的不能像他身边的人一样有钱有势或是有能力有武装。我只会医,可现在……
他会任性的吧。他会觉得我发现太晚,否则秦葭不会……
他很难哄的啊。
天际忽然一片亮紫,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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