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峰道:“找了些陶泥烧制的。”
步月一手举着那碗细巧,双眸幽幽,忽地一笑,容光灼灼,如花绽放。
“夏云峰,似乎你什么都会。”
建屋,雕刻,烧瓷,打猎,编织,治病,甚至还会缝制衣裳……步月瞧着屋中桌椅茶几摆设一样不少,哪里像是落难山谷的,俨然就是一副过日子的景象。
夏云峰道:“临江山庄是铸剑世家。”
“铸剑世家又如何?”步月侧眸,这些日子他消瘦了许多,一张脸只有巴掌大,更突显了他的白皙艳丽,带着些许傲气与不屑。
“临江山庄的铸剑师必须心灵手巧,熟悉世间各种工艺,以全铸剑之技,方能铸就世间好剑,这些都是我从小必学的功课。”
“那你铸剑便好,为何还要那么高的武功?”
“江湖武林都是以强者为尊,只会铸剑不会武艺只会是无名匠人,而我临江山庄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那你铸剑练武便好,何须千里迢迢追杀于我?”
夏云峰默了片刻,倏然笑道:“你想知道?”
那笑悠悠然,温柔异常,却让步月一惊,冷哼道:“不想知道。”
“真不想知道?”还是那低低的语气,竟还别样好听,如同低醇的好酒幽幽荡入一滴春水,满心的涟漪荡漾,回味无边。
步月忽而笑了,明媚的花颜,将琥珀色的双眸弯成月牙,琼鼻朱唇,倾城绝代。
他道:“我只想知道,既然你会治病,可有将我变回男人的法子?”
夏云峰神色一顿,继而笑了起来,含着淡淡的嘲意与无奈,低低道:“你觉得这有可能?步月,你既能种下苦因,就得吞下这颗苦果,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
他看着步月的脸色慢慢僵硬,那朵如花笑颜一点点剥落,变成空白的失望。
这红尘大浪中,朱颜月貌又如何,终究掩饰不了一颗丑陋贪婪的心。
夏云峰竟再不愿多看他一眼,起身出了门去。
薄薄的木门后,一声脆响,是他新烧的碗又被砸碎了,他顿了顿,摇头离去。
冬日渐深,一日冷过一日,草木繁花早已凋零,萧索枯木呈现一片死气,山中生禽野兽大多冬眠,食物的来源只有那碧湖中的鱼儿,可也是越吃越少,偏偏这连绵的冬雨飘落不止,湿冷之中,即便有房屋遮挡,没有足够的御寒衣物和粮食,怎能好过。
步月自从那次生病便一直不曾好转,反倒愈发严重,原本好看的容颜已苍白单薄,仿佛只剩了一层皮,渐渐染上死亡的阴影。
按理来说,他的生死与夏云峰并无多大关系,步月却能觉察他的焦躁,即便那如峰的眉眼在他面前还是一副稳重沉着的模样。
他喝的药也越发的清淡了,山中草木皆枯,怕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吧。
步月忍不住想,若自己就在这里悄无声息地死掉会不会太窝囊了,死后还不知有人能否为他烧支香送个美人……
他的咳嗽越发严重,有时整夜整夜地咳着睡不着,忽然某一日就咳出了血,他起初不敢相信,继而一个人呵呵笑了起来,他步月落到如此地步,竟然是因为贪功而误练了一本邪功心法,还妄想独步武林,天下第一!
夏云峰说得没错,他种下苦因,就得吞下这颗苦果,为自己的妄想付出代价。
夏云峰进来时恰好见到这般景象,如剑的眉峰皱了一皱,随即舒展开来,他走到步月身边坐下,似思索许久,才道:“我找到了出山的路,等你病一好,便可带上足够的食物上路。”
步月斜睥他,唇边的笑意还未散去,是讥讽的味道:“夏云峰,我是不是快死了,你才这般安慰我?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夏云峰道:“你不过是伤寒咳嗽罢,这样的病人熬个几年再死还嫌早,你若想死我也不拦着你,我一人离开此处也少些负担。”
步月犹疑着:“你……你真找到了出谷的路?”
“就在东边的一个石洞后,我清除了堵路的大石,沿着小径便可离开此处。”
步月还欲再说什么,却被他拉过了手腕,随即一股暖流从手掌源源不断地散布全身,温和而沉稳,似要抚平浑身每一个毛孔。
步月震惊过后,急忙抽回那只手,不料被他牢牢抓住:“别动。”
于是他真的不再动,任由自己与他掌心相贴,看他双眸微垂,黝黑的眸子深得不见底,明明有时候他能看懂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有时却猜不透他究竟想做什么。
就像,此时此刻。
步月的功力已经散去,就算输入再多的内力也不过是回暖一时,可对输送内力那人来说却是消耗极大。
一炷香后,掌力撤去,夏云峰的脸色微微苍白。
“夏云峰,你不是说在出谷前要杀我么,为何还要浪费自己的内力救我?”步月这般问他。
夏云峰有些虚弱地笑了笑:“我改变主意了。”
“你待如何?”
夏云峰道:“步月,我数次救你,助你,包容你,只希望能感化你,不求你做个好人,只愿你从此不再为恶,你可答应?”
步月笑了:“夏庄主,你可真是个好人呀,菩萨也没你心肠好!”
夏云峰依然正色:“步月,你可答应?”
“我自然答应。”他答得轻松愉快,“我若不应,你是否就要杀了我?”
“我可以不杀你。”
他微笑着,出了房间,不久后又端来一碗药放在步月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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