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顾折颜从关情那里得到的启示所指示的那样,沈未宣体内的蝶蛊经过山洞一夜之后便进入了顾折颜体内。1÷2i点
而超出他预料的则是,蝶蛊自过渡到他这儿以后,便以双倍于寄宿沈未宣体内的速度和力度发作了起来。两种互相吸引、互相勾连的蛊虫在他的身体里勾合、争斗,只在山洞一夜天亮之后,顾折颜的身体就变得一时冷、一时热,便像是刚从深深的冰雪之中被挖出来,顷刻又跌入了火山熔岩之中。
沈未宣内力恢复,星夜兼程,累死了两匹快马,才得以在两日之内,将他带回了武林盟。然而武林盟的神医妙手却暗自摇头,束手无策,看过顾折颜以后,便将沈未宣带到房外,叹息道:“他那双眼睛,通过针灸之术,我还能治上一治。若仅仅是一种蛊虫,以鲜血和银针作引,也未必不能够引出来。但是……两种蛊虫在他体内相互勾连争斗,几乎已经长在了他的脏器上。这时候再要引出,也许会连他身体里的五脏六腑一起毁损。再者说,无论能不能将蛊虫引出,他恐怕都已经毒入血脉,再无转圜了。”
神医拍了拍沈未宣的肩膀,道:“沈大侠不若问问他有什幺未了心愿,替他达成了,也算报答过他救你的恩情吧。”
沈未宣呆怔住了。
铺天盖地的愧疚,悔恨,令他明明身处在堂皇至极、亲切至极的这个地方,竟觉无处容身。
刀客闻听,唏嘘不已,只觉沈兄弟情路坎坷,看见沈未宣一张脸上呆懵懵的样子,追问神医道:“当真没有任何办法了?”
神医摇头:“老朽学艺不精,惭愧。”
沈未宣默然不应,他带着满身的沮丧,满心的负疚,转身推开门,在桌边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大概是隔了夜的茶,水很冷,茶叶被浸泡久了,入口很苦。
苦得一如他满腔的滋味。
一个声音淡淡的:“我想走了。”
沈未宣讶然看去,顾折颜不知道什幺时候已经醒了。他拥被坐在床上,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难看,一对眼睛灰蒙蒙的,像蒙上了一层阴翳。
昙蛊和蝶蛊的双重剧毒,在几夕之间,就在他身上笼罩了一层浓浓的死气。
沈未宣问:“你要去哪里?”
“回西盈皇宫。”顾折颜在剧毒发作的间隙里,声音很平稳,稳的近乎冷漠,“纵是要死了,我也要回到亲人身边。”
沈未宣将放在床下、根本没来得及拆开的行囊一把背上,嘴里却说:“你不会死。”
一个笑弧在顾折颜脸上一闪而逝:“我想得开,不用骗我。”
沈未宣于是知道,方才神医所说的话,他大抵都听见了。
事已至此,他终于无话可说,将外衣递给顾折颜,便默然转身走了出去。
朔风犹烈,一如这个严冬过去的每一日。沈未宣用一件斗篷将顾折颜周密的裹住,让他坐在自己身前,再度纵马前驰,取道直向皇宫的方向。
死亡的气息已经攫住了顾折颜,坐在疾驰的骏马之上,颠簸令他更觉神智将失,头脑一片昏沉。他的鼻息如同被什幺捂住了,身体冰冷几至麻木。
就快要入春了,而他一路向前,却看不到初绽的寒蕊,嗅不到清幽的芬芳,他感觉不到春回人间的温暖,甚至觉不出透过云层直扑在脸上的灿烂阳光。
他瘫软在沈未宣的怀抱之中,手足渐渐僵硬不能动弹,眼前比刚刚目盲时多出一片血色的晕红,与此同时,马蹄声从他的耳边消失了。
他的世界剩下一片黑暗和寂静。
顾折颜张开嘴,叫了一声。嗓子因为进了风而干涩,声带难受的震动几下,他却听不到自己说出的声音。
他在渐渐失去其余的感官。
他就要死了。
顾折颜在一脚迈入死亡境地的最后时刻,艰难的抬起已经麻木僵住的手指,挨住了沈未宣的手臂。
与他相反,解毒之后的沈未宣感官灵敏,几乎也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顾折颜想拉扯他的衣袖,可是直挺挺的手指弯曲不起,无法完成这样的动作。沈未宣眼见他上下直直摆动左手,眉眼一沉,忙伸手握住了那只怪异苍白的手。
“殿下?”他试探着叫了一声,随后便被掌中那只手的冰冷和僵化骇了一跳。
顾折颜没有听见,但却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沈未宣的注意。
他艰难的张了张嘴,一个字一个字缓缓从他的唇间逸散,失去听觉的顾折颜不知道自己究竟说出来了没有,而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说第二遍。
沈未宣听见了。
他遽然勒马,然后拨转马头,在分岔路上向另一个离西盈、离西盈皇宫越来越远的方向疾驰而去。
偷得浮生半日闲。
慧国宫殿之中,慕容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宫人为他奉上了一盏茶,慕容野接过来,拂去茶沫,惬意至极地轻呷一口。底下枢密副使领了他刚批的旨意,又望见这一日堆积如小山般的奏章已经被慕容野尽数批阅,不由心悦诚服:“国主精力之旺盛,决断之明睿,已经超过先国主良多。臣等有幸遇上明主,为臣也算不虚此生了。”
慕容野并不把这句话当一回事,他装傻多年,有一身的精力亟待发泄,处理诸多对别人而言繁琐的国事,对他而言反让他心神舒畅,精力充沛。他起身走到墙上所挂的全境地图旁边,看了看大历、西盈与草原接壤之处,在地图上点了点:“大历的兵马如果没有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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