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落回了肚子。
还好,还好,宝儿还在……
“等等,”她忽然想起什么人来,“花容呢?怎么不见花容?”
奶娘听见她问花容,顿时垂下了头,低声哽咽道:“花容……她抱出小公主,说还有姐妹们在里面,又冲了进去,就再也……”
“花容……”
潘玉儿呆立在原地,那个陪伴了她两年的婢女,已经……不在了吗……
“花容,花容!”
她将孩子塞进奶娘怀里,便要朝那余火未熄的宫殿跑去。萧宝卷见状,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将她强行扣在自己怀里,怒道:“你疯了吗?!你进去送死吗?!不过是一个婢女,一个婢女!不就是什么花容吗,朕给你,朕再给你找十个花容!你不准进去!”
“花容……”
花容……
不只是一个婢女啊……
花容……
眼角的泪已经干了,她仰躺在地上,意识模糊地睁开双眼,双手相握合在胸前,轻轻抽噎着,又闭上眼睛。
又是梦啊……
她早已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她缓缓坐起身,所处的是女儿宝儿的灵堂,小小的黑色棺材就放在她面前,那么小,那么可怜,那样一个才出生一百天的生命,就这样,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女儿,已经不在了啊。
因为在大火中吸入了烟尘,又受了惊吓,没过多久,便离她而去了。
还有花容,也离开了她。
她仰起脸,泪又抑制不住地流下来,她抱住那个小小的棺材,像是要抱住自己的女儿。泪一滴一滴落在微弧的棺材盖上,停不住,便又沿着边缘,淌落下来。
宝儿……她的女儿……
再也没有了。
花容,也再也没有了。
三千殿宇,悉数毁于大火。
数月之后,萧宝卷又命人新建起数座宫殿,较之前更为奢华,并另给潘玉儿建起神仙、永寿、玉寿三殿,将以前留下的宝物,全部搬入这些宫殿之中,装饰以金壁,绘画以神仙,用金银凿出题字,椽子外端尽挂上风铃。
宫里的宝物不够了,他便去民间收购,潘玉儿喜欢什么,他便买什么,都添在她的宫殿里,尤其玉器,更是数不胜数。
也许,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让她开心的办法了吧。
可潘玉儿似乎并不怎么领情,女儿下葬后,便一直神色恍惚,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即使倾国倾城之姿,也禁不住这般憔悴折磨。
“花容……”
她轻轻唤着,目光似乎落在镜台上的玖镜里,又似乎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奴婢在。”
身边的婢女也轻声应着,可模样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花容了,就算名字一样,就算她再怎么神志不清,也知道现在的这一个,不是以前的那一个。
“陛下……有找我么?”
“回娘娘,陛下每日都在殿外徘徊,想进来又不敢进来,心焦得很呢。”
这一个花容,似乎少了份活泼,多了分谨慎。
潘玉儿垂下头,脸上的表情被滑落的长发掩去了,“是么,他是皇上,我这后妃的宫殿,还不是想进就进。”
哦,她似乎忘了,自己屡次将他赶走的事。
也罢,这数月,是该见见他了。
“花容,带我去吧。”
看着那人欢喜的脸,当真是什么也骂不出来。
萧宝卷牵着她的手,在偌大的宫殿里信步而走,走得累了,便让她坐下,自己跪着,给她按揉双足。
“玉儿,别难过了,女儿没了,还可以再要;婢女没了,还可以再找。你若是没了,可让朕怎么活?”
潘玉儿天生一对玉足,小巧玲珑,柔弱无骨。他一如既往的抚摸亲吻,她只默默注视着他的发顶,不挣动,也不回答。
当年第一次被他亲吻时的娇羞与欢笑,怕是一去不返了吧。
地板上贴着金子凿刻的莲花花瓣,她缓缓起身,赤着双足走在那金色的莲花上,脑海里突然回想起初次相遇时的那次夜宴,那首被她遗忘了许久的旋律,又重新在脑中回响。
她便踏着那旋律,在莲花上,缓缓起舞。
步步生莲。
那个瞬间的美景,萧宝卷看得呆了,这怕是他短暂的一生中,永远难忘的景象。
她忽然止了舞步,转身向他,一双美目对上他的视线,“我潘玉儿此生都随了你,但唯独一点,我不能与你苟同。宝儿是独一无二的,就算再生十个宝儿,也不是当初的那一个;花容也是独一无二的,即便再找十个花容,也不是以前的那一个。”
她停了停,略一轻叹:“就像……你,也是独一无二的,我潘玉儿,不会嫁给第二个萧宝卷。”
艳红的帷幔,就像那梦里,艳红的火。
又是一个梦,又是一个梦醒。
唯一不变的,还是那面玖镜,承载了一切的,默默无闻的玖镜。
黑色的玉镜安静地摆放在同样铺了大红绒布的桌子上,一并放着的,还有合卺酒。
——萧宝卷也不在了,他终于被人推下了龙椅,被太监一剑斩下了头颅。萧衍替代了他,并将他最爱的贵妃潘玉儿赏赐给了一位有功的军士。
今夜,便是大婚之夜。
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视野里只有红,像火般灼热,也像血般刺眼,却唯独没有大婚的喜庆。
她潘玉儿,要嫁给别人了吗……
不,她说过的,此生,不会再嫁给第二个萧宝卷。
倾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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