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珩耐心待罗云说完,才淡淡开口道:“后面说得不错,他确有食欲不振之症,然而这病因却还须再商榷一番。”
他语罢稍稍停顿,瞥了一眼罗云登时有些发窘的面庞,好笑地摇了摇头,道:“若是受了惊吓,必然目光躲闪、眼神游移,更兼之内心脆弱,绝遭不得他人碰触,而这位公子却任你细细察看了这半晌,且目光虽则无神,却并不见游移躲闪之兆,又怎会是受了惊吓?”
仔细分析完了这一通,孟珩见这半大少年听得认真,略有懵懂了悟之意,方满意一笑,点了点头,温声道:“你先下去吧,有事再叫你。”
罗云忙应了一声,垂首退下。
孟珩这才微敛了笑意,对面前二人稍稍正色,道:“让二位久等了。还请这位公子随我到这边软塌上来。”
此人虽精神涣散、面有郁色,却并非受了惊吓之故,相反却可能是于某些事上遭遇了变故挫折,心下不能受此打击,方封闭内心,怏怏不乐。
此等情景,普通的谈话倾诉无用,还是需要用催眠来慢慢诱导他打开心结方可。
说话间他便把青年往一旁诊室引去,却见此时,罗云又一路小跑着回来,颇有些气喘吁吁地递过来一张名帖道:“先生,那曾经来访过的肖公子又上门求见来了。”话到一半见孟珩已开始要对那书生施术,便稍一停顿,犹豫道:“不知是请肖公子改日再来,还是……”
孟珩此时无暇顾及,只随意道了句:“若他耐得住,便请他到偏厅暂候吧。”语罢随手拉过诊室外一层素白轻纱,稍加遮挡住外边过于明亮的光线,而后回转视线,对着那书生,压低了嗓音,轻缓道:“请细细倾听我的声音,不要被外物所扰。放下心内沉重思绪,慢慢闭上眼睛。当我数三个数之后,阁下便会安心睡下去。”
“一……二……三……”孟珩悠悠开口,话落,他伸手利落地接住书生绵软滑落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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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彧与罗云打了个照面,便被他一路引至偏厅,跪坐于塌,静静等待少年。
“肖公子,我家先生尚在施诊过程中,还请耐心等候。”罗云煮了一壶茶奉上,而后恭谨有礼地道。
肖彧点头微笑道:“不妨事,我在此等候即可,你自去侍候你家先生吧。”
罗云低头答了个“是”,又与青年斟了盏茶,方退了下去,独留肖彧和他的侍卫黎青在室内。
肖彧不由得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所谓的“待客厅”。
他记得上次到那京郊翠微林苑拜访少年时,便是如此简洁干净、不事装饰的房间。眼下这座新宅竟也同样如此,一路走来鲜少见怪石奇草,唯有那一丛丛苍劲葱郁的翠竹挺风而立,恍若少年其人,颇有桀骜超然之资。
目下这间偏厅也同样如此。目之所及并不见富贵人家惯常摆放的名贵古玩、书画珍品,只有墙边的几案上摆放着一个插了几枝金桂的瓷瓶,偶有极淡的芬芳气息传来。
再有屋子中间摆放的一只紫铜镂花香炉,缠绕出几缕袅袅淡香,与那金桂的香气混在一起,更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肖彧端起茶盏慢慢品了一口,却见茶已半凉,原来已过了一盏茶时间。
他微微转头向对面隔着正堂的诊室看去,那儿被一层素白的轻纱遮挡,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却隐约间可辨出少年偶有动作的身影。
以及那轻轻飘转出来、仿佛呢喃般的温润细语。
肖彧从未听过少年用这般轻缓和煦、低沉悦耳的嗓音说话。那是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够骚动人内心深处的昵语,与少年平日那或清越,或玩味,或狡黠,或淡然的声音都有所不同。
肖彧微眯了眯眼眸。
原来这便是少年得以医治心疾、掌控人心的秘法。
如此想着,却不知怎地,思绪越飞越远,心下一时微微晃了神,再一抬眸,便见少年斜睨着一双如墨美眸,玩味地看着他。
肖彧想张开口说些什么,却讶然发现脑内思绪渐离渐远,身子越来越轻,薄唇微启,却不知说什么好。
孟珩好笑地摇了摇头,走上近前,跪坐在青年对面,微微倾身凑近,肃然凛声道:“迷思渐远,阁下已在此歇息的时间够久了,当回首醒悟才是。”
他低喝一声,而后方后退几分,好整以暇地看着青年。
却见肖彧蓦然一怔,片刻之后,眼中迷雾尽皆褪去,复归清明。
他身后的侍卫黎青也渐渐恢复过来,只觉自己恍若做了一场白日轻梦般,愣头愣脑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孟珩。
孟珩起身拿盖子灭了那香炉,复又坐回二人面前,但笑不语,只自斟了一盏茶悠悠啜饮。
半晌才开口笑道:“二位可清醒过来了?”
肖彧回身看了自己的侍卫一眼,见其也一脸茫然神色,心下便明白了几分,转回头半是惊叹半是困惑地道:“在下刚刚只偶听见几句孟大夫与那客人的问话,便不知怎地心绪飘散起来,周身上下也只觉仿若浮在水中,飘摇不定,实是神奇。”
“离得那么远,单听我几句话倒不会有如此模样,阁下是闻了这香炉中的熏香,才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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