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不该看到的…我才6岁。
后来我知道那不是油漆,那是血。尽管师傅总说那是油漆,后来我我读医科的时候上解剖课很麻木,我已经知道那是不是玩偶公仔,那是人的肢体,尽管师傅总那样说;后来我知道那是…那不是烟花,尽管师傅总那样说…
善意的谎言,哄着我在一个个噩梦醒来大汗淋漓的夜里,又一次的安睡,师姐唱着‘小时候妈妈对我讲,大海就是我故乡’…让我相信我的妈妈,也是去了海里。
“我爸爸妈妈去哪里了?”我无数次的问过。那时候我真的太小,7、8岁的孩子,看到同学放了学都有爸爸妈妈来接,我当然会问。我不认为我曾看到的那些是真的,师傅也告诉我那些不是真的,可是他也没有办法给我解释。
去哪里了?为什么?我总缠着问,我哭闹,师傅总拿那些瓷片上画人物的哄我…买当时很贵的山竹给我吃…虽然我们那时候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师傅为了压一件货,又不委屈了我和师姐…他自己多少年都不买一件新衣服,烟也戒了。
哦,对了,我是大概2年级吧,戴上了红领巾,那时候都是高年纪的哥哥姐姐给低年级的弟弟妹妹戴。而非常巧的,给我戴的正是我师姐,她那时候已经6年级了。那个下午,校园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放着轻快的广播乐曲…我记得我好开心啊。和所有的同学一样。我师姐帮我戴上的时候还捏了一下我的脸。
校园时光和所有的孩子一样单纯开心,会和同桌打闹,上课画漫画,作业写不好罚抄……我觉得我和别的孩子没什么不同,那时候校园里还是传着小虎队的磁带,‘海风在我耳边倾诉着老船长的梦想,白云越过那山岗努力在寻找它的家…小雨敲醒梦中的睡荷绽开微笑的脸庞’‘热雷雨淅沥沥哗啦啦不停的下’,我和所有的同学一样,开始初步的认识这个世界,真实的,梦想的……
除了,放学。放学时看到别人的家长来接,我会咬着嘴唇看着。除了,我总是梦到脖子上的红领巾突然殷出红色的液体来,染红了我白色的校服衬衫。除了,那些无法摆脱总也夜里出现的梦魇,那些可怕到无法描述的片段……
我看到了,又没看清。
我只有7、8岁啊。我能怎样?师傅那时候为了让我相信那是‘放烟花’,经常无节无故的就买了好多烟花在河边放,引得很多人来围观,我记得那时候我抬着头看啊,还拍着手跳着…好开心,烟花真漂亮,那时候应该是烟花…(所以前面写到m项目那个元宵节,我在办公室加班突然看到窗外绽放的烟花……才会是那样的心境,那样的描写。)
师傅买好多漫画给我,那时候最多的就是七龙珠和叮当猫,因为这些画集都是一本本出的,所以我特别有期待,希望自己做好功课,考得好了,就会按时买给我。那时候他有一辆老式的自行车,就是前面有横杠的那种,我坐在前面,我师姐坐在后面,春天的时候,秋天的时候,他都会带着我们去放风筝……
如果时间停在这一刻……
但是不会。
这些是十岁前的事。我看到了,又没看清……除了偶尔出现的血腥到无法描述的梦魇外,我也渐渐不去追问那些……我清楚的知道我父母不在了,可是因为什么不在的,也没有再去追问。
可是人总会长大。
抓眼我也读初中了。1997年冬天的一个早上,去上学的路上,广播里突然出现陌生的乐曲。那是我们这一代人真正亲眼目睹的‘国丧’。夏天的时候,我们打扫着校园,出着黑板报张贴着标语,因为香港要回归了。满世界都是春天的故事……我们也像春后拔起的小苗一样,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我吃的冰棒,用的铅笔盒,都在感受着这一切一切的变化。小个子的爷爷真伟大。
…………
可是这美好的时光也没停留多久。我们开始上历史课了。虽然在师傅的家教下,我早把那些年代表倒背如流,可和所有的同学坐在明亮的教室里,再重温这些我从器物上感受到的往事……总是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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