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贺碧一行下榻在大营外的庄园,却不安排在瑾园,自有一处园子可安置众人。司徒章骑了匹乌骓马,带着两名校尉,不多时就到了这边。贺碧亲自出门迎接,两人携手进了屋子,不提防长窗外开了一丛腊梅,在冰天雪地间显出几缕生机。
贺碧命小厮将酒席布上,都是些各地时兴的小菜,其中风鹅火腿各色海货干菌,最是适合吃酒。司徒章早知他周到,先在一边拿了货单账册粗略看看,待酒席布好,便与贺碧面对面坐了。只因往日两人私下吃酒,都是肩并肩靠着,最是亲昵不过,如今隔着个台子,显然不若往日亲蜜。贺碧何等聪明,哪里不知道其中奥妙,他心里又喜又悲,喜的是司徒章终究寻到了心爱之人,悲的是从此他与司徒章只怕难续前缘。
他如此做想,难免放在脸上,司徒章心知肚明,知道他对自家也是有情义的,便假装糊涂道:“你个胡奴,多日不见,莫非开始怠慢我么?”贺碧忙道岂敢,端了酒壶为司徒章满斟一杯。两人吃了几杯,便转到正题上来。
贺碧把各地货栈商队所见所闻稍与司徒章说明,又从怀里掏出一叠丝绢递给司徒章。司徒章听贺碧所言,与内卫传来消息无二,西宁王一派军马已然躁动,只要寻到因头便会袭来。“这西宁王世子还真着急,若要打仗还不容易,两军阵前放个炮仗便可。”
贺碧知道他说笑,不禁问道:“那秦大人如何打算?”
司徒章捏了酒杯,望着窗外腊梅几枝,略有醉意:“他珍惜这家国天下,不忍百姓受苦,若是那西宁王世子服软,兴许打不起来。”贺碧看他难得神色落寞,忙攒了笑,为他斟了一杯,又听司徒章道:“若是打不起来,许是应了秦大美人的心愿,但这泰丰豺狼虎豹众多,多是想趁机多捞些的主顾,没有利市恐怕打发不了。”他仰脖干掉杯中酒,起身走到窗边:“秦绍阳伤成那样还要下山,多少是为了压住群雄,免得作乱。”
贺碧皱眉道:“我听你说过,那将秦绍阳受伤之事告知四海的不就是司徒你么?”
司徒章哈哈大笑,道:“我只嫌这天下一潭死水,非要寻事来闹才好,多亏那狗屁世子非要招惹秦绍阳,若不趁机大闹一场,岂非无趣?”
贺碧摇头道:“若是秦绍阳知道你这般做想,该如何是好?”
司徒章看他面有忧色,心中一暖,但嘴上仍是恶劣:“你这胡奴,当秦绍阳蠢么?他如今把个身子舍给我,只为压我用我,用个香喷喷的身子缠着我,既可用内卫震慑群雄,又可把我留在身边,如此计谋,你可懂么?”
贺碧道:“那秦绍阳可是大夏的监国,怎肯用身子作质?他定然是钟情于你,所以同吃同宿,做那夫妻之事。”
司徒章长叹一声,走过来扯了贺碧的胡子,眼对着眼看了半天,才怅然道:“我何曾在梦中不是如此做想,与他裸身相对时何不如此作想?可惜他不是寻常男子,肯为他卖命的更是多如牛毛,若我不吞了他的饵,哪有这番好事可得?所谓鸟为食亡便是此理,既然吃了最好的,即便死也值得,否则这人世无趣得紧,天天浑浑噩噩有什么意思?”
贺碧虽与他久处,知道是个混账无赖的贵公子,却不晓得司徒章内心荒芜如此。这话题不可再续,否则不知司徒章又会说出什么伤心话来。眼见天色已晚,贺碧道:“今夜司徒就宿在此地,明天再回大营不迟。”
司徒章摇摇头,让贺碧再为他斟酒:“秦绍阳身子时好时坏,他又是个做事不要命的主,若是我不回去,只怕他做到天色放亮才会糊弄一觉。”贺碧心道在床上翻滚不是更费精神,却被司徒章猜了个明白:“你个混账胡奴,又想什么腌臜事儿?司徒大爷岂是种马一头,哪会夜夜欢歌,那可是要死的。”
贺碧干笑几声,以司徒章精力充沛,即便夜夜新郎,也是不会死的。
美人恩 第十七回 霍霍3
两人又吃酒攀谈了些时候,眼见日落西山,司徒章便要告辞。贺碧心知强留不得,只送他到了门首,临别时不禁说道:“司徒所言贺碧明白,只是这性命远大于恩义,还是要留个心眼为好。”司徒章轻拍臂膀,附耳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fēng_liú。我虽读书少些,也向往此等境界。”说罢,他哈哈大笑,顺手折了枝腊梅,招呼随从,绝尘而去。
到了大营,司徒章不去别处,只往秦绍阳居处而来。到了门口,遇到书吏带着白犀照出来,正好拦了问话。白犀照乃甘州名医,是尹丽川请来给专程给秦绍阳瞧病的,司徒章问他为何此时来,不许有些许隐瞒,白犀照自然是有话直说。司徒章听白犀照低声说了许多,不禁眉头微皱,他命校尉送白犀照回去歇息,自己一人进去了。
秦绍阳下午身子苦热,莫名间没了意识,醒来时就见白犀照正用金针在人中捻动,才知道自己又晕了过去。所幸白犀照医术高明,几针下去,秦绍阳便觉得神气清明,后来用药汤送了清心丸一大枚,身上更是松快了许多。黄昏之前,他已然闭目休息了一会儿,力气也积攒了些,觉着有人坐在榻上,慢慢睁眼看去,竟是司徒章。秦绍阳攒了气力,微笑道:“你回来了?”
司徒章点点头,捉了他手,凑在面颊轻蹭,半晌才道:“方才大夫说你劳累过度,缺少歇息,如此下去性命难保。”他见秦绍阳目光闪烁,想是没放在心上,就变本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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